正好进城了,周振华的身影再次汇入省城的车水马龙。夕阳的余晖给喧嚣的街道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但他步履未停,目标明确地朝着城市的另一端——妻子高红梅所在的月子中心走去。
推开月子中心那扇厚重、隔音良好的玻璃门,一股混合着淡淡消毒水、婴儿乳香和营养汤羹的温暖气息扑面而来。这里与大学的静谧不同,是一种充满了新生喜悦和生命力的安宁。走廊里偶尔传来婴儿细弱的啼哭或满足的哼唧声,还有月嫂们轻柔的脚步声和低语。
周振华对这里并不陌生。他轻车熟路地走向走廊深处一间向阳的房间。房门虚掩着,里面传来一阵阵慈祥的笑语声和婴儿咿咿呀呀的回应。
他轻轻推开门。
温暖的阳光洒满了房间。靠窗的位置,放着一张宽大的婴儿床,此刻成了最热闹的中心。
丈母娘高大娘正弯着腰,满脸堆笑地逗弄着婴儿床里的三个小襁褓。高大娘六十多岁,身材微胖,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穿着暗红色的绸缎袄子,脸上带着佛相般的慈祥与满足。她手里拿着一个色彩鲜艳的摇铃,正轻轻摇晃着,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摇篮曲。
“哎哟,平平看外婆这儿!小铃铛响不响呀?”
“安安最乖了,是不是?眼睛瞪这么大,看什么呢?”
“哎呦我的小振东,劲儿真大!小手抓外婆手指抓得真紧!”
婴儿床里,三个粉雕玉琢的小生命正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感知着这个世界:
大女儿周平平:似乎最活泼,小胳膊小腿蹬得最欢实,对摇铃的声音反应最大,咿咿呀呀地试图伸手去够。
二女儿周安安:最安静,睁着葡萄般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高大娘和摇铃,仿佛在思考什么深奥的问题,偶尔才轻轻哼唧一声。
三儿子周振东:作为唯一的男孩,似乎力气最大,正如高大娘所说,他一只小手正紧紧攥着外婆的一根手指,小脸憋得有点红,仿佛在较劲。
房间另一侧靠墙的病床上,高红梅半倚着靠枕坐着。她脸色还有些产后的苍白和虚弱,但精神很好,眉眼间洋溢着初为人母的温柔光辉和满足。她穿着柔软的月子服,目光温柔地追随着婴儿床的方向,嘴角噙着幸福的笑意。当房门被推开,周振华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高红梅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如同星辰点亮。
“振华!”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惊喜和不易察觉的依赖,虽然还有些中气不足,却充满了暖意,“你回来了!”
高大娘闻声也抬起头,看到女婿,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哎呦,振华回来啦!快来看看你的三个小宝贝儿!还有红梅,可念叨你好几回了!”
周振华走进房间,反手轻轻带上门。他脸上那一路风尘带来的冷硬线条,在看到妻儿和丈母娘的瞬间,如同春雪消融,变得柔和了许多。深邃的眼眸里,冰雪化开,流淌出暖意和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
他没有立刻走向喧闹的婴儿床,而是先大步走到了高红梅的床边。
“嗯。” 他低沉地应了一声,目光仔仔细细地在她脸上逡巡,仿佛在检查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疼吗?” 他的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温和,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紧张和关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