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确实好!瓜形正,皮色亮,声音也正!周师傅,你这技术真是没得说!农科站张技术员没看走眼!我们单位职工这回可有口福了!”
他赞赏地看向周振华。
周振华笑了笑,抹了把汗:
“这地吧,看着是差,可沙地透气性好,日夜温差大,种出的瓜反倒特别甜!
“特别甜……”
这三个字像三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了土坡上王芳的耳朵里。
她看着周振华那朴实却充满成就感的笑容,看着李志脸上毫不掩饰的赞赏,看着工人们热火朝天搬运着那一个个浑圆饱满、翠绿发亮的西瓜……这一切,都像一把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烙在她最敏感、最脆弱的神经上!
她想象中周振华一家愁云惨淡、守着绝收之地的画面呢?
她幻想中李志他们失望而归、怒斥周振华骗局的场景呢?统统没有!有的只有丰收的喜悦!只有对她王芳最无情、最彻底的嘲讽和否定!
“咔嚓!” 一声清脆的裂响传来。
王芳猛地一哆嗦,循声望去。
只见李志似乎为了彻底验证,随手从田埂上拿起一个工人刚放下的西瓜,抽出随身携带的折叠小刀,干净利落地一刀切了下去!
那鲜红的瓜瓤,如同最上等的红宝石,瞬间暴露在灼热的阳光下!瓜瓤沙瓤起砂,晶莹剔透,饱满多汁!饱满乌黑的瓜籽均匀地镶嵌其中。
一股清甜馥郁、带着沙地西瓜特有气息的瓜香,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也霸道地钻入了王芳的鼻腔!
“嚯!好瓜!”
李志眼睛一亮,忍不住赞叹出声,“沙瓤!红得透亮!籽还少!”
他掰下一小块,递给旁边一个工人,
“尝尝!这品相,这味道,城里精品超市都未必买得到!”
那工人接过,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顿时汁水四溅,脸上露出陶醉的表情:
“唔!甜!真甜!还带着股清香味儿!水分足,沙瓤就是好吃!周师傅,绝了!”
其他工人也围过来,李志大方地将切开的西瓜分给大家品尝。一时间,
“真甜!”“好吃!”“太棒了!”
的赞叹声此起彼伏,飘荡在瓜田上空,也如同最锋利的刀子,一刀刀凌迟着土坡上王芳的灵魂。
那鲜红的瓜瓤,那四溢的汁水,那一声声由衷的赞叹……这一切,都无比清晰地印证着李志之前的话,也无比残忍地宣告着王芳所有恶毒算计的彻底破产!
王芳站在土坡上,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最后一片枯叶。
她脸色惨白如白纸,嘴唇被自己咬得鲜血淋漓。
眼前丰收的景象和周振华被众人簇拥赞赏的画面,与她脑海中根深蒂固的“绝户地”认知,以及她无数次“暗戳戳多想”的周家末日场景,形成了地狱与天堂般惨烈的对比。这巨大的反差带来的冲击力,远超过任何言语的羞辱!
她感觉自己的世界在旋转、崩塌。
她赖以支撑自己熬过贫瘠和嫉妒的精神支柱——那块注定埋葬周振华的“破西瓜地”,此刻正化作一座金光闪闪的丰碑,矗立在周振华脚下!而她王芳,则成了这丰碑脚下最可笑、最可悲、最微不足道的小丑!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她眼前一黑,金星乱冒。
她下意识地伸手扶住旁边一棵小树,才勉强没有再次瘫倒。
汗水混合着屈辱的泪水,糊满了她的脸颊,又咸又涩。
就在这时,周振华似乎不经意地抬起头,目光扫过土坡的方向。
他的视线,与王芳那失魂落魄、充满怨毒和绝望的目光,在空中短暂地交汇了。
周振华微微一怔。他似乎认出了王芳,脸上的笑容稍稍收敛了一些,眼神里掠过一丝复杂——或许是疑惑,或许是了然,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很快又低下头,继续专注于手中的活计,仿佛只是看到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这一瞥!这短暂到几乎可以忽略的一瞥!
却像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击溃了王芳!
那眼神里没有得意,没有炫耀,甚至连刻意的无视都没有。只有一种……平静。
一种专注于自己丰收成果的平静。一种对她王芳的存在和情绪,全然不在意的平静!
这种彻底的、居高临下的无视,比任何恶毒的嘲讽和炫耀都更让王芳感到万箭穿心!她所有的怨恨、算计、诅咒,在周振华这平静的一瞥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如此卑微、如此不值一提!
“噗——!”
王芳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喷出一口压抑在胸口的郁结之气,伴随着喉咙深处涌上的腥甜。
她眼前彻底一黑,身体软软地顺着小树干滑坐下去,瘫倒在滚烫的土坡上,人事不省。
土坡下,周振华的瓜田里,丰收的喜悦仍在继续。工人们喊着号子,将一个个象征着成功和甜美的西瓜稳稳地装上那辆蓝色的货车。
李志满意地在本子上记录着数量,计算着金额。周振华看着满车的西瓜,脸上露出了踏实而满足的笑容。
没有人注意到土坡上那个蜷缩在尘土里、如同被世界遗弃的破布娃娃般的女人。她的世界,在她亲手分出去、认定是“绝户”的那块沙地上,在周振华丰收的喜悦和她自己喷出的那口绝望的郁气中,彻底崩塌,化为了齑粉。
那辆载满西瓜、象征着周振华成功和财富的蓝色货车。
李志带来的工人们手脚麻利,动作娴熟,很快就进入了状态。
田埂上铺的厚厚干草堆,眼看着就被一个个浑圆饱满、翠绿发亮的西瓜填满了,像筑起了一道绿色的长城。
李志手里拿着记录本,脸上一直挂着满意的笑容,但看着工人们搬上田埂的西瓜,那笑容里渐渐掺入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和估算。
他蹲下身,亲自抱起一个中等大小的瓜,入手那沉甸甸的份量让他眉头下意识地挑了一下。他掂了掂,又抱起旁边一个看起来更大的,那重量更是实实在在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