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智看着李白那副理所当然的无赖模样，心中最后一丝波澜也消失了。
他算是彻底明白了。
跟这些活了千百年的老怪物讲道理，是这个世界上最愚蠢的事情。
想让他们听话，唯一的办法，就是用他们无法理解、无法抗拒的力量，将他们彻底打服，打怕。
楚智不再废话，平静地抛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我这里有一个消息，想请诗仙帮忙，传给天底下所有的英灵。”
李白灌了一口酒，斜着眼睛看他，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的讥讽。
“哦？打赢了本仙，不杀我，就是为了让本仙给你当个传声筒？你就不怕我阳奉阴违？”
楚智仿佛没听出他话里的刺，语气毫无起伏。
“在泰山封禅台，将会诞生一件前所未有的宝物。”
“得到这件宝物的人，可以实现自己的任何愿望。”
话音落下，山风寂静。
李白脸上的醉意和讥讽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他猛地坐直了身体，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楚智，那眼神锐利如剑，仿佛要将楚智的灵魂都剖开。
他不是傻子。
相反，能在那吃人的朝堂上几进几出，最后还能全身而退的李白，比谁都精明。
实现任何愿望？
这种鬼话，三岁小孩都不会信。
但这并不妨碍他瞬间理解了楚智那堪称恶毒的计划。
这是一个阳谋。
一个足以将天下所有心怀欲望的英灵都卷入其中的、巨大无比的漩涡。
真假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只要有人信，只要有人去，就足以掀起滔天血海。
“你疯了？”
李白的声音干涩沙哑，他看着楚智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这是要让整个天下都为你陪葬！”
他猛地摇头，断然拒绝。
“我不会帮你！这么危险的计划，我李白还没活够，不想参与！而且就凭一个空口白牙的谣言，你以为能骗到几个英灵？以作弄别人为乐的家伙又不是没有，大家早就见怪不怪了！”
楚智静静地听着他的拒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既不意外，也不愤怒。
他只是缓缓抬起了双手，一道六芒星光阵在他手掌浮现。
“我知道你不信。”
楚智的声音，在这一刻变得无比宏大而缥缈，仿佛来自九天之上。
“所以，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轰隆！
天空之上，风云变色。
一道根本无法用语言描述的、仿佛由世间一切知识与真理构成的巨大石门，从虚无中缓缓浮现！
石门之上，雕刻着繁复到极致的纹路，那纹路仿佛在阐述着生命的诞生与凋亡，宇宙的起源与终结。
在石门的正中央，一只巨大而冷漠的眼睛缓缓睁开，那眼睛里没有丝毫情感，只有对万事万物最本质的洞悉。
仅仅是被那只眼睛瞥了一眼，李白就感觉自己从肉体到灵魂，从过去到未来，所有的一切都被看得清清楚楚，毫无秘密可言。
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无法抑制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手中的酒葫芦“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酒液洒了一地，他却浑然不觉。
这是什么东西？
宝具？
不！
不对！
没有任何一件宝具，能带给他如此恐怖的压迫感！
这东西的位格，甚至……甚至超越了他所能理解的一切！
“此为，真理之门。”
楚智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平静地解释着。
“它可以做到一切，只要……你能付出相应的代价。”
真理之门？
代价？
李白的大脑一片空白，他完全无法理解眼前这超乎想象的一幕。
就在这时，那扇巨大的石门，缓缓地、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嘎吱”声，打开了一条缝隙。
缝隙之后，是纯粹的、足以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
无数双干瘦的黑色手臂，从那片黑暗中猛地伸了出来！
李白瞳孔骤缩，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些黑手便抓住了楚智的身体！
“作为交易的定金……”
楚智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被拉入深渊的不是他自己。
下一秒，他整个人被黑手彻底拖入了门后的黑暗之中。
门，缓缓关闭。
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仿佛刚才那毁天灭地的一幕，只是李白的幻觉。
但那股足以冻结灵魂的恐怖气息，还残留在空气中。
李白呆呆地站在原地，浑身早已被冷汗湿透。
刚才……发生了什么？
那个男人……死了？
不对！
李白猛地回过神，他死死盯着刚才石门消失的地方，眼中充满了惊疑不定。
就在这时，一道柔和的光芒，在他面前不远处凭空亮起。
光芒之中，一道身影渐渐凝聚成型。
那是一个穿着古代仕女服饰的女子，面容温婉，眉眼间带着一丝初醒的茫然。
当看清那张脸的瞬间，李白如遭雷击。
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张脸…… 那张他曾在梦中描摹过无数次，以为此生再也无法见到的脸庞…… 女子茫然的目光在四周扫过，最终落在了李白的身上，她迟疑地、试探性地轻声呼唤：
“夫君？”
轰！
一声“夫君”，让李白坚守了千年的心防，瞬间崩塌。
这位放浪不羁、豪迈洒脱的诗仙，这位面对霸王项羽都敢挥剑的绝世剑客，在这一刻，哭得像一个无助的孩子。
他连滚带爬地冲了过去，一把将女子紧紧抱在怀里，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
眼泪浸湿了女子的衣衫，他却浑然不觉，只是用一种近乎哽咽的声音，不断重复着。
“是我……是我啊……”
然而，狂喜仅仅持续了片刻。
李白便察觉到了不对。
怀中妻子的身体，是温热的，是柔软的，但……却没有任何灵力波动。
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一个会生老病死，生命不过短短数十载的凡人！
而自己，是英灵，拥有着近乎永恒的生命。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将要再一次……眼睁睁地看着妻子在自己面前，慢慢老去，化为一捧黄土。
一股比死亡更可怕的寒意，瞬间从李白的脚底升起，直冲天灵盖。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之前楚智消失的方向，用一种近乎哀求的、嘶哑的声音疯狂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