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城市尚未完全苏醒,市第一医院外科大楼却早已灯火通明。林薇站在五楼手术等候区的窗边,望着楼下逐渐拥挤的车流,手中的咖啡早已凉透。今天是母亲心脏搭桥手术的日子,一个她既期盼又恐惧的日子。
手术预定八点开始,此刻距离母亲被推进去已过去半小时。等候区内,几位亲戚低声交谈着,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焦虑混合的独特气味。林薇的舅舅不停地看着手表,姨妈则一遍遍翻看手中的病历资料,仿佛那些复杂的医学术语能给她带来某种安慰。
林薇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注意力从手术室门上那盏刺眼的红灯上移开。她走到角落的座位,打开笔记本电脑,试图用工作分散注意力。然而屏幕上跳动的数字和图表今天却失去了往日的魔力,她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那扇决定母亲生死的大门。
就在她第三次重读同一份报告时,手机在掌心震动起来。屏幕上“乔娜”二字不断闪烁,像是不祥的预兆。林薇本能地想挂断——在这个时刻,任何与医院无关的事情都显得不合时宜。但职业本能告诉她,如果不是十万火急,乔娜绝不会在这个时间打扰她。
“我在医院,”林薇接起电话,声音刻意压低,“长话短说。”
“薇姐,我知道现在不是时候,但‘万家汇’项目出结果了。”乔娜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兴奋,“沈浩他们立了大功,不仅保住了客户,还争取到了三个新订单。但是——”
这个“但是”让林薇的心猛地收紧。她起身走向走廊尽头,高跟鞋在光洁的地面上敲出急促的节奏。
“徐天那边有新的动作。”乔娜语速加快,“他利用‘寰宇’在行业协会的影响力,推动了一项‘数字化服务商准入门槛标准’的草案进入快速表决程序。表决就在今天下午两点!”
林薇靠在了冰凉的墙壁上,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涌向大脑。徐天选择的这个时间点太过巧合,巧合得令人不安。是商业间谍向他透露了她今日无暇他顾的消息,还是这根本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突袭?
乔娜继续汇报着细节:“这份公约表面上是为了规范行业秩序,实际上每一条款都在针对我们这样的中小型企业。注册资本要求提高到五千万,三年内完成过五个千万级项目的业绩要求,还有技术人员持证比例的限制……如果我们被排除在大型项目竞标门外,联盟内至少三分之一的企业撑不过明年。”
林薇闭上双眼,脑海中飞速闪过各种数据和可能性。她仿佛能看见徐天坐在他那间可以俯瞰整个cbd的办公室里,从容地布下这个杀局。而对于她,此刻却身处这个充满消毒水气味的世界,一边是母亲生死未卜的手术,一边是公司生死存亡的关口。
“薇姐?你还在听吗?”乔娜的声音带着不确定的担忧。
林薇猛地睁开眼睛,目光重新变得锐利。“听着,娜娜,”她的声音因紧张而有些沙哑,但每个字都清晰有力,“我们现在有三条战线要打。”
她快速整理着思路,语速不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第一,政治战线。立刻联系所有和我们关系密切的协会理事,特别是那些对‘寰宇’垄断早有不满的元老。不要只谈利益,要强调这份公约的排他性将损害行业创新和良性竞争。告诉李老,如果他还在乎自己一手创办这个行业协会的初衷,就该站出来说话。”
“第二,舆论战线。让张扬马上准备新闻通稿,核心论点是‘警惕借行业自律之名,行市场垄断之实’。重点突出我们刚刚完成的‘万家汇’救援案例,强调创新型小企业在填补市场空白、促进技术进步方面的价值。准备好通稿和背景材料,一旦表决对我们不利,立刻通过合作媒体发布,制造舆论压力。”
“第三,统一战线。联系王总、赵总他们,让联盟所有成员动用一切可以动用的力量游说、施压。哪怕是拖延表决时间也好,我们需要喘息的空间。告诉他们,今天是‘钉刺’被针对,明天就可能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电话那头传来键盘急促的敲击声,乔娜一字不落地记录着每一条指令。“我明白了,薇姐。但是如果没有你在场……”
“我不能亲自到场,但我会保持手机畅通。”林薇打断她,“每半小时给我发一次进展简报,有任何重大变化立刻打电话。现在,去执行吧。”
挂断电话,林薇无力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在商场上运筹帷幄的企业家,只是一个担忧母亲安危的普通女儿。家庭和事业的双重压力像两座大山,将她挤压在狭窄的缝隙中,几乎喘不过气。
她慢慢走回等候区,亲戚们投来关切的目光。舅舅轻声问:“公司有事?要不要先去处理?”
林薇摇摇头,在塑料长椅上坐下,双手紧紧交握。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开始模拟下午表决会的每一个细节——哪些理事可能被说服,哪些媒体会站在他们这一边,联盟内部是否会有企业临阵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