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晨光透过会议室巨大的落地窗,在林薇面前的文件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正襟危坐,语速平稳而坚定地向在座的客户阐述着“钉刺”科技下一阶段的改革方案。会议室里弥漫着咖啡的醇香,投影仪的光束在空中舞动,映照出她精心准备的幻灯片。林薇的声音在室内回荡,每一个字都经过深思熟虑,每一个手势都恰到好处。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一道缝隙。乔娜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的脸色略显凝重,目光与林薇相遇时,带着明显的担忧。林薇微微蹙眉,她知道若非急事,乔娜绝不会在这样的重要会议上打扰她。她向客户致歉,快步走向门口。
“林总,医院的电话。”乔娜压低声音,将手机递到林薇手中,“您母亲的情况不太好,已经送进急救室了。”
这句话如同一记闷雷,在林薇耳边炸响。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节泛白。有那么一瞬间,她感到会议室里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心跳声。她强迫自己深呼吸,转身回到会议室时,脸上已经恢复了职业化的平静。
“很抱歉,我们继续。”林薇的声音依然稳定,但若细心观察,会发现她握着激光笔的指尖在微微颤抖。她以惊人的意志力完成了剩下的演示,直到送走客户,才终于卸下坚强的伪装。
赶往医院的路上,正值午高峰。林薇坐在驾驶座上,目光紧盯着前方拥堵的车流。车载空调发出细微的嗡鸣,却驱不散她心头的燥热。她摇下车窗,让初秋微凉的风灌进车内,却依然感到窒息般的压抑。这一刻,她前所未有地憎恶这座城市的交通,每一个红灯都像是在挑战她濒临崩溃的神经。
医院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走廊里回荡着匆忙的脚步声和推车的轮子声。林薇几乎是跑着来到重症监护室外,透过玻璃窗,她看见母亲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那个曾经在她记忆中永远挺直脊背、笑容温暖的母亲,此刻却如此脆弱地躺在那里,仿佛随时都会化作一缕轻烟消失。
推开病房门的瞬间,林薇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放轻。她缓缓走到床边,凝视着母亲苍白的面容。岁月在母亲脸上刻下的皱纹,此刻显得格外深刻。她轻轻握住母亲的手,那曾经温暖柔软的手掌,如今只剩下嶙峋的骨节和密布的针孔。一阵尖锐的疼痛从心底蔓延开来,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妈……”她低声唤道,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想起七岁那年,父亲因病去世后,母亲一个人扛起了整个家。那些年,母亲白天在纺织厂工作,晚上还要接一些缝纫活计。她永远记得,多少个深夜,她从梦中醒来,总能看见母亲在昏黄的灯光下踩缝纫机的身影。那时候母亲才三十出头,却已经有了白发。
大学毕业后她决定创业,所有人都反对,只有母亲默默取出全部积蓄,放在她手里。“妈不懂什么互联网,但妈懂你。”母亲当时这么说,眼神里是全然的信任和支持。创业最艰难的那段日子,她常常加班到凌晨,回到家总能看到母亲留在锅里的热汤,旁边还贴着一张便条:“薇薇,记得喝汤,早点休息。”
而现在,她已经成为一家估值数十亿的公司的cEo,却连陪母亲吃一顿完整的饭都成了奢侈。她给母亲请了最好的保姆,买了最贵的补品,却吝啬到连一个小时的陪伴时间都不愿给予。每次来看母亲,她总是来去匆匆,手机响个不停,邮件回个没完。母亲从未抱怨,只是在她离开时,站在门口久久凝望。
“薇薇……”一声微弱的呼唤将林薇从回忆中拉回。母亲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正努力对她微笑。那双曾经明亮的眼睛如今显得有些浑浊,却依然带着一如既往的温柔。
“妈,您感觉怎么样?”林薇急忙俯身,将母亲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别担心,我已经请了假,这几天都陪着您。”
母亲轻轻摇头,声音虚弱却清晰:“工作……忙完了?别耽误正事。”
“工作哪有您重要。”林薇的声音哽咽了。这一刻,她是如此痛恨从前那个总是把工作放在第一位的自己。
母亲的目光变得深远,仿佛穿透了病房的墙壁,看到了更遥远的东西。“薇薇,妈知道你有抱负,但是……”她停顿了一下,呼吸有些急促,“钱是赚不完的,别……别把自己逼得太紧。有些东西,比钱……重要。”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狠狠敲在林薇心上。她突然意识到,母亲不是在说教,而是在用自己一生的阅历,向她传递最重要的道理。
在接下来的三天里,林薇关掉了工作手机,将公司事务全权委托给副手。她像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女儿,守在母亲病床前,喂饭、擦身、读报纸。夜深人静时,她看着母亲安睡的容颜,开始认真思考这些年来自己走过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