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看很多事情便都有了不同的意味。那些曾经被视为偶然的巧合，如今在脑海中串联起来，勾勒出一幅令人心悸的图景。张扬不经意间对项目进展的过度关心，他在茶水间与陌生人的低声交谈，甚至在团队会议上有意无意地将话题引向公司机密领域——这一切原本被林薇视为年轻好奇的表现，此刻却镀上了一层阴险的色彩。
林薇没有打草惊蛇。她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凉的玻璃。夕阳的余晖将城市的天际线染成金红色，可她的心却沉在阴影里。她需要确凿的证据，更需要弄清楚张扬的目的以及他到底泄露了多少机密。这不是一时冲动的愤怒可以解决的问题，而是需要精密计算的棋局。
她设计了一个试探方案——一个真假掺半的陷阱。
“这个信息必须足够诱人，足够机密，但又不能完全虚假，否则难以取信于人。”林薇对乔娜解释道，声音平静得连她自己都感到惊讶，“我们要让这条鱼自己上钩。”
她让乔娜故意在只有张扬在场的情况下，“无意中”透露一个虚假的“绝密”信息：公司正在秘密接触一家海外巨头，洽谈一笔巨额战略投资，估值极高，但要求极度保密，甚至需要核心团队抵押个人股权。
这个消息真假掺半——公司确实与几家海外企业有过初步接触，但远未到估值阶段——却极具诱惑力，也完全符合“钉刺”当前寻求突破的需求。如果张扬真的是内奸，这样诱人的情报他绝不可能不传递出去。
乔娜执行得恰到好处。第二天下午，她趁着张扬在打印资料的间隙，故意在工位上与另一位同事“窃窃私语”，音量控制在恰好能让不远处的张扬听见的程度。
“这笔投资如果成了，公司估值能翻三倍不止...但对方要求所有核心成员抵押个人股权，连林总都不能例外...”
林薇通过办公室百叶窗的缝隙，清晰地看到了张扬瞬间僵直的背影和微微侧头的动作。她的心沉了下去。她多么希望张扬会对此无动于衷，或者干脆直接来向她求证。但他没有。
接下来的四十八小时，每一分钟都过得异常缓慢。
林薇表面上维持着一切如常的平静，主持例会，审批项目，甚至还在周三晚上组织了一场团队建设活动。她笑着与员工交谈，点评各个小组的表现，颁发她亲自挑选的奖品。没有人察觉到她笑容背后的紧绷，除了始终关注着她的乔娜和秦悦。
“他上钩了。”第三天清晨，秦悦冲进林薇的办公室，眼中闪烁着混合着兴奋与愤怒的光芒，“有一个神秘的境外Ip尝试攻击我们的财务数据库，似乎想要核实那笔‘投资’的真伪。攻击手法很专业，但还是触发了我们的警报系统。”
林薇接过秦悦递来的分析报告，指尖微微发凉：“能确定来源吗？”
“虽然对方用了多层代理，但攻击模式和水军资金链的线索有微妙关联。而且...”秦悦调出一张世界地图，上面有一条红线从他们所在的城市延伸到某个离岸金融中心，“这个Ip虽然伪装得很好，但有几个数据包的特征与之前攻击我们的那群水军如出一辙。这不可能是巧合。”
几乎同时，林薇接到了“启辰”李总的电话。
“林总，有件事我觉得应该让你知道。”李总的声音透着谨慎，“寰宇方面的人昨天突然约我喝茶，旁敲侧击地打听‘钉刺’的股权结构和你们接下来的融资计划。问题问得很专业，直指你们可能存在的股权质押风险...”
铁证如山。
林薇挂断电话，缓缓坐回椅子上。最后一丝侥幸也破灭了。窗外阳光明媚，她却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起，蔓延至全身。
她以讨论新业务为名，将张扬叫到了办公室，同时让乔娜和秦悦在隔壁房间听着——这是她们事先约定好的安排。乔娜手中握着录音设备，而秦悦则准备随时提供技术支持。
张扬依旧是一副阳光活力的样子，笑嘻嘻地走进来：“薇姐，找我有啥好事？是不是又有什么大项目？”他穿着那件她送他的限量版球衣，脸上挂着那种她曾经无比欣赏的坦诚笑容。这一刻，林薇感到胃部一阵抽搐。
林薇没有看他，只是低头看着手中的笔——一支张扬去年送她的生日礼物，笔身刻着“致最好的领导者”。如今想来，这行小字何其讽刺。
“张扬，你跟了我多久了？”她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不可思议。
张扬愣了一下，眼神有一瞬间的闪烁：“快两年了吧？从公司刚有点起色我就来了。”他的笑容依旧，但嘴角的弧度似乎僵硬了几分。
“两年……时间不短了。”林薇抬起头，目光平静无波地看着他，“我待你如何？”
张扬的笑容现在明显不自然了：“薇姐你当然对我好啊！带我入门，教我东西，给我机会……我一直特别感激你！”他的手不自觉地摸向脖颈，那是他紧张时的小动作。林薇以前总觉得这是年轻人青涩的表现，现在才明白那可能是说谎时的生理反应。
“感激？”林薇轻轻重复了一下这个词，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就是用泄露公司机密、散布老板谣言来感激的吗？”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