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请问,”沈浩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微微发颤,他环视着与会的项目总监、产品经理和相关团队成员,“做这种项目,除了浪费宝贵的服务器资源、进一步污染本已不堪的信息环境之外,它究竟能创造任何真实的价值吗?这就是我们‘钉刺’现在需要去做的、赖以生存和发展的业务吗?”
主持会议的项目总监脸上掠过一丝尴尬,他努力维持着职业化的笑容,解释道:“沈总监,请您理解,这个项目是客户明确提出的需求,市场反响预测很好,而且利润率非常高,能够很好地补充和优化我们公司的现金流,这对于我们后续……”
“所以,为了钱,我们就可以什么都做,是吗?”沈浩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声音陡然提高,打断了对面的话,“我们当初几个人,毅然离开大厂,挤在那个破办公室里,没日没夜地搞研发,成立‘钉刺’,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是为了今天,可以理直气壮地去做这种毫无技术含量、甚至在我看来有些……下作的东西吗?”
他的目光如同两道利剑,直接射向了坐在会议桌另一端,一直沉默不语的林薇。“林薇!”他几乎是吼出了这个名字,“你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公司变成这样?变成我们当初最厌恶、最想改变的样子吗?你的底线和原则呢?”
瞬间,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聚焦到了林薇身上。空气仿佛凝固了,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紧张感。
林薇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变得异常难看。她深知沈浩内心对现状有所不满,也理解他对于技术理想的执着,但她万万没有想到,他会选择在这样一个公开的、正式的场合,用如此尖锐激烈的方式向她、向公司的战略方向发难。这不仅仅是质疑,更是一种公开的决裂姿态。
“沈浩!”林薇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怒火和委屈,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冷静和克制,但那份冰冷之下,是难以掩饰的严厉,“请注意你的措辞和场合!公司需要生存,需要发展,我们需要在商业回报和技术理想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这个项目或许在你看来技术含量不高,但它符合客户的需求,合法合规,也能为公司带来切实的收益,这些利润,正是支撑你和你的团队,去研究那些你所追求的、更前沿、更富理想主义色彩的技术的基础!”
“用这些垃圾项目赚来的钱,去支撑我的研究?”沈浩嗤笑一声,那笑声中充满了浓烈的讽刺和无法化解的失望,他看向林薇的眼神,变得无比陌生,“林薇,你不觉得这很讽刺吗?用制造信息垃圾换来的资金,去供养所谓的尖端技术研究?我觉得恶心!”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林薇心上,“林薇,你变了!你真的变了!你变得越来越像那个我们曾经不屑一顾的徐天,眼里只有利益、只有算计、只有所谓的平衡和现实!你还记得我们当初是为什么离开那些僵化的大厂的吗?我们是为了打破这种桎梏,是为了实现技术的价值,而不是为了成为另一个他们!”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尖刀,精准而狠辣地刺中了林薇内心最柔软、也最不容触碰的地方。她为了这家公司,付出了全部的心血,承受着来自投资人、客户、市场竞争的巨大压力,殚精竭虑地在理想与现实之间走钢丝,努力维持着公司的生存与发展,只为了保住大家共同的这个“家”。可如今,她所做的一切,在她最信任、最倚重的伙伴眼中,竟然变成了与徐天同流合污的证据,变成了背叛理想的罪状!
“沈浩!”林薇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积压的压力、委屈和愤怒如同火山般喷发出来,她也猛地站起身,与沈浩隔桌对峙,“你能不能成熟一点?!能不能不要那么天真?!没有稳定的商业回报,没有健康的现金流,哪来的资金给你搞那些阳春白雪的研究?理想能当饭吃吗?能给你发工资,能给这几百号员工发薪水吗?!”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尖锐起来,“你以为徐天给你提供的那个独立实验室,是出于什么对技术的纯粹热爱和尊重吗?你太天真了!那是他用来打击我、分化我们、最终瓦解‘钉刺’的工具!是他的离间计!”
“那是你的想法!在你眼里,什么都是阴谋,什么都是算计!”沈浩情绪彻底失控,他指着林薇,怒吼道,“你已经完全被商业逻辑同化了!我们之间,道不同,不相为谋!这个会,我没法开了!”
说完,他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推开身后的椅子,椅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难听的噪音。在所有人震惊、错愕、甚至带着几分怜悯的目光注视下,沈浩头也不回地、愤然冲出了会议室,重重地摔上了门。
“砰”的一声巨响之后,会议室里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林薇因为激动而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林薇依然站在原地,身体因为极度的愤怒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凉而微微发抖。她看着那扇还在微微震颤的会议室大门,仿佛看到了两人之间那道曾经坚不可摧的信任壁垒,正在轰然倒塌。
最坚固的堡垒,往往是从内部被攻破的。徐天精心策划的离间之计,难道真的要在今天,在这一刻,成功地撕裂“钉刺”的核心了吗?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恐惧,像冰冷的潮水般,瞬间淹没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