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凝神静气,准备最后再过一遍流程时,桌上手机的铃声尖锐地划破了夜晚的宁静。屏幕上跳动的是“xx医院住院部”几个字。林薇的心没来由地猛地一缩。
她深吸一口气,接起电话:“喂,您好?”
电话那头传来护士公式化却不容置疑的声音:“林小姐,打扰了。提醒您一下,您母亲下一阶段的治疗费用和床位费需要预缴了,最晚明天下午五点前必须到账,否则系统会锁定,有些自费药项目和预约好的检查可能就要被迫暂停了……”
林薇的心瞬间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不断下沉,沉入无底深渊。她握着手机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指节泛白。她压低声音,几乎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乞求:“您好,能不能……能不能再宽限一天?就一天!我明天上午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会议,关系到……关系到这笔费用。会议一结束,我马上就去缴费!拜托您了!”
对方似乎早已听惯了各种理由的请求,只是淡淡地回复,语气里没有太多波澜:“林小姐,我也很为难,但医院的规定就是这样,系统到点自动锁定的。请您尽量按时吧。”
电话挂断,听筒里只剩下单调而残酷的忙音。巨大的压力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将她彻底淹没。她瘫坐在椅子上,感觉四周的空气仿佛被抽空,呼吸都变得无比困难。明天的那场会议,那个提案,早已不仅仅关乎职业尊严和个人未来,它更直接关系着母亲的救命钱,关系着那个躺在病床上、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能否得到不间断的治疗。
失败的后果,她连想都不敢想,那沉重到足以将她压垮。
一阵强烈的酸楚猛地冲上鼻腔,眼泪无法控制地涌上眼眶,视线迅速模糊。她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用疼痛逼迫自己将泪水逼退回去。不能哭,妆会花,明天还要以最完美的姿态去见客户。不能崩溃,方案还需要最后一丝冷静的微调。
她强迫自己进行深长的呼吸,一次又一次,试图压下胸腔里那股恐慌的悸动。目光不由自主地扫过电脑屏幕上那句她亲手写下的文案——“片刻的宁静与疗愈”。此刻,这句话仿佛不再是说给客户听的价值主张,反而像是一句对自己说的、带着苦涩意味的箴言。
她猛地站起身,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到厨房,拧开水龙头,用冰冷的自来水用力扑打脸颊。刺骨的寒意瞬间刺激着皮肤,让她混乱灼热的大脑稍微清醒了一些。她抬起头,看着镜子里那个脸色苍白、眼下带着浓重黑眼圈,但眼神深处却燃烧着异常执着火焰的自己。
“林薇,”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一字一句地低声说道,“你没有退路,所以必须赢。你必须赢。”
她回到电脑前,做出了一个决定。她关掉了已然完美的ppt演示文稿,反而打开了一个全新的空白文档。文档的标题,她敲下的是:q&A预判与应对策略。
她开始逼迫自己站在客户的角度,思考所有可能被提出的、最刁钻尖锐的问题——预算压得这么低,你们真的能做出承诺的效果吗?你们团队这么新,经验有限,如何保证最终执行的万无一失?如果市场反馈不及预期,有什么应急方案?——每一个问题都像是一根针,刺向她计划中可能存在的软肋。然后,她再逐一地、巧妙地、有力地写下回答的思路和关键句,将可能的质疑转化为展示团队准备充分、思考缜密的机会。
这一晚,公寓客厅的灯,一直亮到了凌晨三点。窗外的城市早已沉睡,只剩下她笔下敲击键盘的细微声响,和一个背负着巨大压力却绝不认输的灵魂,在孤灯下为明天的背水一战,做着最后的、也是最彻底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