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的夜,被骤然撕裂。
刺耳的警报声如同一群被激怒的秃鹫,盘旋在帝国大学的上空,将每一寸寂静都啄食得干干净净。
林烽的【上帝视角沙盘】上,帝国大学的建筑群已经变成了一个被血色浸透的孤岛。从四面八方,无数代表着德军精锐的红色箭头,正汇聚成一道道致命的洪流,朝着孤岛的中心——物理实验室,凶狠地扑来。
包围圈正在以秒为单位收紧。
“指挥官,施密特的‘铁钳’计划已经启动。他的地面部队将在七分钟内抵达实验室大门,外围制高点已经被他们的狙击手控制。千面……无路可退。”
徐光启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往日的镇定,键盘的敲击声都带上了一丝紊乱。
这是一个死局。
一个用钢铁、火力和德国人那该死的效率铸就的死局。
奥本海默站在一旁,脸色苍白。他听不懂中文,但他能看懂那沙盘上如同绞索般收紧的红色线条,能感受到空气中那股令人窒息的绝望。
林烽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站着,如同风暴中心一尊永恒的雕像。那双藏在金丝眼镜后的眸子,古井无波,正以超越人类极限的速度,分析着沙盘上的每一个变量。
德军的行进路线、兵力配置、火力强度……
大学周边的地形、下水道系统、电网分布……
日本警备厅和宪兵队的反应时间、管辖范围、与德军的协调漏洞……
数以亿计的信息流,在他的脑海中碰撞、重组、推演。
他在寻找一条生路。
不,他不是在寻找。
他是在创造。
【鬼手。】
林烽的意念,如同一柄烧红的烙铁,狠狠地印在王铁柱的脑海里。
【老板,俺在。】
王铁柱那颗因为无聊而快要生锈的大脑,瞬间被激活,浑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
林烽的沙盘视角,猛地从帝国大学拉远,掠过数条街道,最终锁定在东南方向三公里外,一处被高墙和电网包围的森严建筑群上。
沙盘上,那片区域被系统用深紫色标记出来,旁边浮现出一行冰冷的注释:【大日本帝国陆军第七三一部队,东京细菌战研究所(分部)】。
一个连许多日本高层都不知道存在的,魔鬼的巢穴。
【看到那片建筑群了吗?】
【看到了。挺结实的。】王铁柱的评价简单粗暴。
【你的任务,在五分钟内,让它从地图上彻底消失。】
林烽的指令,不带一丝情感,却蕴含着足以让整个东京为之颤抖的疯狂。
王铁柱愣了一下。
拆家,他最喜欢了。但这次的“家”,似乎有点大。
【老板,炸药……俺没带够。】他有些为难地挠了挠头。他从“母体”顺出来的那些,都用在拆冷却管上了。
【去地下室。】林烽的指令简洁明了,【我们那两位德国朋友,为你准备了全套的‘礼物’。】
王铁柱眼睛一亮,大步流星地冲向地下储藏室。
被他“说服”过的那两个德国Sd特工,正像两条死狗一样瘫在角落。他们随身携带的装备,被整齐地码放在一旁。其中一个打开的箱子里,静静地躺着几块方糖大小,却散发着危险气息的c4塑胶炸药,还有几枚小巧精致的德制高精度雷管。
这是他们用来执行“定点清除”任务的最高级别装备。
王铁柱咧开嘴,笑了。
他拿起一块c4,放在鼻子下闻了闻,那神情,仿佛是在品鉴一瓶绝世佳酿。
“好东西。”
他将所有炸药和雷管一股脑地塞进一个布袋里,像个要去菜市场买菜的大叔,转身就准备出门。
“等等。”林烽的声音再次响起。
沙盘上,一条蜿蜒曲折的路线被高亮标出,从安全屋的后巷开始,穿过几条小路,最终延伸到一条漆黑的地下水道入口。
【从这里走。别惊动任何人。】
【明白。】
王铁柱没有多问,高大的身躯灵巧地翻出后窗,如同狸猫般融入了夜色。
茶室内,气氛依旧凝重。
“林先生……”奥本海默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沙哑,“我们……是不是应该考虑中止破解?现在撤退,或许还……”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徐光启打断了。
“闭嘴!”徐光启双眼通红,死死盯着屏幕上飞速滚动的代码,“你知道我们为了走到这一步,付出了什么代价吗!你知道指挥官为了创造这七分钟,赌上了什么吗!”
他指着沙盘上,那个正孤身一人在地下管道中狂奔的巨大光点。
“他赌上了鬼手的命!”
他又指向那个在实验室钢铁囚笼中,静待时机的渺小光点。
“他赌上了千面的命!”
“他赌上了我们所有人!”
徐光启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指挥官从不做没有把握的赌局。他下的每一注,都押上了整个世界。我们能做的,不是质疑他,而是跟上他的节奏,别让他失望!”
奥本-海默被这番话震得哑口无言。
他看着林烽那沉默的背影,第一次意识到,这个看似文弱的东方青年,他的肩膀上,究竟扛着何等沉重的、超越国家与种族的责任。
他闭上嘴,将所有的恐惧与不安,都化作了对眼前数据流的专注。
……
东京地下,污浊的暗流之中。
王铁柱像一头在自家后院闲逛的巨熊,对周围令人作呕的环境毫不在意。他的脑海里,只有林烽为他规划的那条绝对精准的路线。
【前方三十米,右侧管道有裂缝,注意脚下。】
【上三层台阶,推开左边第三块铁栅栏。】
他的动作,和他庞大的身躯完全不符,敏捷而悄无声息。
四分钟后,他从一个隐蔽的维修井口,钻了出来。
眼前,正是那座戒备森严的细菌研究所。高墙上的探照灯如同冷酷的眼睛,来回扫视。一队队荷枪实弹的日本兵,在墙内外巡逻。
换做任何一个特工,面对这样的防御,都会感到头皮发麻。
但王铁柱的字典里,没有“潜入”这两个字。
他的目光,直接锁定了研究所的供电站和主排污管道。
那是他SSS级“鬼手”天赋赋予他的本能,一眼就能看穿任何建筑结构上最脆弱的“命门”。
他没有丝毫犹豫,再次钻入地下,沿着排污管道,逆流而上。
污秽的液体,没过他的膝盖,但他毫不在意。
片刻之后,他抵达了主排污管道与研究所建筑主体连接的部位。
他从布袋里拿出两块c4,像捏橡皮泥一样,将它们精准地塑形,塞进了管道与墙体结合部最脆弱的结构节点上。然后,他将一枚雷管,轻轻地插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他又如法炮制,将剩下的炸药,全部安装在了支撑着整座建筑群地基的几根关键承重柱上。
他的手法,不像是在安装炸药,更像是一位顶级的雕塑家,在完成自己最得意的作品。
每一个位置,每一个角度,都经过了最精确的计算。
他要的,不是一场简单的爆炸。
他要的,是一场华丽的、不可逆转的、向心坍塌的艺术。
【老板,弄好了。】
他在脑中回报。
【撤离。】
林烽的指令传来。
王铁柱转身就走,没有一丝留恋。
与此同时,帝国大学外。
施密特已经抵达了他的前线指挥车。他端着一杯热咖啡,脸上带着猫捉老鼠般的优雅笑容,透过高倍率望远镜,欣赏着自己的“铁钳”一寸寸地收紧。
“报告少校,A队已封锁所有地面出口。”
“b队已占领周边三座建筑的制高点。”
“c队突击组已抵达实验室入口,随时可以破门!”
一切,尽在掌握。
那个该死的“幽灵”,这次插翅难飞。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要如何撬开那个女特工的嘴,挖出她背后所有的秘密。
“开始……”
他正要下达总攻的命令。
就在这时。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从东南方向传来!
那不是普通的爆炸声,那是如同神明发怒般的恐怖轰鸣,整个东京的地面,都为之剧烈地一颤!
施密特手中的咖啡杯,被震得脱手而出,滚烫的液体洒了他一身。
但他根本顾不上这些。
他和其他所有的德国士兵一样,骇然地扭过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东南方的夜空中,一朵巨大无比的、夹杂着暗红色与诡异绿色的蘑菇云,正翻滚着,缓缓升起!
那朵云,如同地狱之花,在漆黑的夜幕下,绽放得如此妖异,如此璀璨!
指挥车内的通讯设备,瞬间被各种惊骇欲绝的尖叫声所淹没。
“天呐!那是什么!”
“是空袭!敌人的轰炸机!”
“不!不对!那个位置……是细菌研究所!是陆军的细菌研究所!”
一名日本联络官,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嚎,连滚带爬地冲出指挥车,看着那朵蘑菇云,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脸上满是信仰崩塌的绝望。
施密特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细菌研究所?
第七三一部队那个魔窟?
怎么会……
他的计划,他的包围圈,他那志在必得的完美猎杀……
在这一刻,都变成了一个荒诞、可笑的背景板。
那只被他堵在笼子里的老鼠,在他即将收网的前一秒,用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蛮横到不讲道理的方式,掀翻了整个棋盘。
不,它不是掀翻了棋盘。
它是在他旁边,引爆了一颗炸弹。
一颗足以把所有棋手,所有观众,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的炸弹!
“幽灵……”
施密特死死地盯着那朵妖异的蘑菇云,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这个名字。
他的脸上,再也没有了优雅与从容,只剩下被极致的戏耍之后,那种混杂着惊骇、愤怒与一丝……恐惧的扭曲。
他输了。
在还没正式交手之前,他就已经输得一败涂地。
这个赌徒,用整个东京作为赌注,而他施密特,只是那个被算计进去的,可怜的筹码。
也就在这时,林烽冰冷的声音,在物理实验室那钢铁囚笼之中,悄然响起。
【千面,好戏开场了。】
【准备出门。】
爆炸的冲击波,如同无形的巨人之手,横扫过东京。帝国大学古老的建筑群,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窗户玻璃哗啦啦地碎了一地。
混乱,如同瘟疫,瞬间在德军的包围圈中蔓延开来。
“怎么回事?!”
“是地震吗?”
“看那边!上帝啊!”
士兵们惊恐地看着远处那朵不断膨胀的、散发着不祥光芒的蘑菇云,严密的阵型瞬间出现了骚动。
施密特的指挥车内,通讯频道已经彻底炸锅。
“少校!日本宪兵司令部发来紧急质询,询问我们是否在市区动用了重型武器!”
“少校!海军基地进入最高警戒状态,他们认为遭到了美军潜艇的导弹攻击!”
“少校!我们安插在陆军省的内线报告,整个陆军参谋本部已经疯了!他们正在调动离东京最近的三个师团,封锁整个区域!”
一个又一个的坏消息,像一记记耳光,狠狠地抽在施密特的脸上。
他的“铁钳”计划,在这一刻已经名存实亡。士兵们的注意力被彻底分散,军官们在互相争吵,而他们的日本“盟友”,更是已经把怀疑的矛头,指向了他们。
施密特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
他知道,自己被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