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渭水,笼罩着一层薄纱似的寒意。玄渊与玄枢子师徒二人化作流光,轻盈地落在听涛庄的庭院内。青石板上的晨露还未干透,空气中弥漫着湿润草木与泥土的清新。然而,院中的气氛却有些微妙的凝滞——邹凉抱着他那杆乌沉的长枪,靠在廊柱上,眉头紧锁,腮帮子鼓鼓的;一旁的沙塘鳢蹲在水池边,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水里的浮萍,金灿灿的鱼脸上写满了不爽,连那标志性的须髯都有些蔫。
“回来了?”玄渊瞥了他们一眼,声音平静。
沙塘鳢“噌”地站起身,凑上前,压低他那特有的瓮声:“庄子里…来了个人。”
“嗯?”玄渊脚步未停,径自走向临水的听涛亭。
沙塘鳢连忙跟上,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神秘兮兮:“是个和尚!白净白净的!”
“玉茧子?”玄渊随口问道,已在亭内石凳上坐下。亭子临水,微风过处,清波微皱,远处水鸟划过水面,留下细碎的波纹。
“啊?”邹凉几步跨进亭子,小脸上满是惊讶,“渊哥儿…,你咋知道的?”
玄渊淡淡一笑,并未回答,手指有节奏地敲了敲石桌:“去跟驼爷说一声,给我煮碗羊肉泡馍。”他转向玄枢子,“师傅,给你来碗油泼扯面?”
玄枢子一身深紫道袍,在石桌旁撩袍坐下,抚了抚三缕长须,眼中带着对凡间烟火气的兴味:“好!就吃油泼。”
“羊肉泡馍!两碗!”邹凉和沙塘鳢异口同声喊了出来,脸上那点不快瞬间被期待取代。
不多时,热腾腾、香喷喷的吃食端了上来。玄渊面前的大海碗里,掰得均匀的雪白烙馍沉浮在浓香滚烫、呈诱人奶棕色的羊汤中,上面铺着厚厚一层炖得酥烂、纹理分明的腱子羊肉片,点缀着碧绿的香菜末,热气蒸腾,羊脂的馥郁混着面香直往人鼻子里钻。
玄枢子面前则是一碗裤带宽、劲道十足的面条,红亮的辣子油均匀裹住每根面条,散发出辣椒炒香后特有的焦香与霸道的辛香,几粒粗犷的花椒点缀其间,翠绿的葱花、切段的蒜苗撒在上面,最后那一勺滚烫的熟油激在蒜泥与辣子上,“呲啦”一声爆响,白烟腾起,那股子蒜香、焦辣香混合的复合香气瞬间炸开,勾魂摄魄。旁边的碟子里还配着几瓣刚剥开的蒜,白生生的。
邹凉和沙塘鳢早已捧着同样丰盛的羊肉泡馍埋头苦干,吃得唏哩呼噜,额头冒汗。
师徒二人也慢条斯理地吃起来。玄渊用筷子尖挑了些羊油辣子拌入掰好的馍粒中,动作细致,汤汁吸饱,才送入口,羊肉软烂醇厚,馍粒筋道香浓。
吃着吃着,玄枢子忽而开口,声音依旧平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东风,何时得用?”
玄渊放下筷子,拿起布巾擦了擦嘴角的油渍:“还得几日”
玄枢子夹了一筷头油光锃亮的扯面送入口中,又咬了大半瓣蒜瓣,“咯吱”嚼着,蒜辣与面香交织,甚是过瘾。“唔…为师替你点了将,”他咽下食物,才慢悠悠道,“安排了你小师叔过来掠阵。”
玄渊闻言,剑眉微挑,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有师傅分身在此坐镇,当已万全。何需麻烦师叔亲自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