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急什么?让子弹……哦不,让鱼饵再漂一会儿。”
他拿起桌上那个只咬了一口的肉夹馍,大大地咬了下去,含糊不清地说道:
“当务之急,是开锅店。”
沙塘鳢和邹凉:“……”
玄枢子看着徒弟那副“民以食为天”的惫懒模样,再看看旁边两个被噎得说不出话、脸色变幻不定的得力干将,终于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无奈又带着几分了然的笑意。这小子……心思深得很呐!
……
夜色如墨,沉沉地压在雍州府万年县县衙的飞檐斗拱之上。梆子敲过三更,万籁俱寂,唯有远处灞水河面偶尔传来的几声夜枭啼鸣,更添几分凄清。值夜的衙役老刘裹着半旧的号衣,缩在门房里抱着水火棍打盹,脑袋一点一点,口水在胡茬上拉出细长的银丝。
“咚!咚!咚!咚——!!!”
突如其来,一阵急促、沉重、如同闷雷炸响的鼓声,毫无征兆地撕裂了夜的宁静!那鼓声不是一下下敲,而是如同疯了一般,雨点般密集地砸在县衙大门外那面蒙着厚厚尘灰的惊堂鼓上!鼓槌落点又急又狠,仿佛要将那面老牛皮鼓生生擂破!
“哎呦我的娘咧!”老刘一个激灵,直接从条凳上滚了下来,脑袋“咚”地磕在门框上,疼得他龇牙咧嘴。他手忙脚乱地爬起来,一边揉着额角的大包,一边提着松垮的裤腰带,嘴里骂骂咧咧:“哪个杀千刀的龟孙!大半夜不睡觉,敲你姥姥的丧门鼓!催命啊这是?!”他趿拉着破草鞋,抄起水火棍,骂骂咧咧地冲出值房。
“班头!班头!快起来!有人擂鼓!动静贼大!”老刘扯着嗓子朝衙役们住的厢房方向吼。
“吵吵个屁!让不让人睡了!”厢房里立刻响起一片骂声。紧接着,房门“哐当”一声被踹开,班头王彪只穿着一条犊鼻裤,光着膀子,露出一身腱子肉和几道狰狞的刀疤,睡眼惺忪地冲了出来,手里还拎着半截没系好的腰带。“他娘的!谁啊?!活腻歪了?!”他一边系裤子,一边怒吼。
其他衙役也纷纷被惊醒,一个个衣衫不整,揉着眼睛,骂骂咧咧地从各个厢房里钻出来,有的还在系扣子,有的干脆光着脚,手忙脚乱地抓起靠在墙边的水火棍。
“都愣着干什么?!抄家伙!列队!升堂!”王彪看着这群歪瓜裂枣,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踹在旁边一个还在打哈欠的衙役屁股上,“快!给老子精神点!别让堂尊老爷看了笑话!”
衙役们这才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排成歪歪扭扭的两列,一边整理着歪斜的帽子,一边跟着王彪,小跑着穿过庭院,直奔前堂大堂。
大堂内,灯火已经点起。值夜的小吏正手忙脚乱地往灯盏里添油。师爷王守仁早已候在偏堂门口,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直裰,头发略显凌乱,脸上带着熬夜的疲惫和一丝凝重。听到鼓声和喧哗,他眉头紧锁,快步迎上王彪:“王班头,动静不小,怕是真有急案!”
王彪点点头,瓮声瓮气:“师爷放心,兄弟们这就站班!”说罢,他大步流星踏入大堂,站在公案左侧,水火棍重重一顿:“肃静!列队!”
衙役们赶紧小跑着进入大堂,分列两旁,手持水火棍,努力挺直腰板,但不少人脸上还带着未消的睡意和茫然,哈欠连天。
就在这时,后堂通往内宅的角门“吱呀”一声开了。万年县县令孙有福,一个年约四旬、身形清瘦、面皮白净的中年人,一边手忙脚乱地系着官袍的盘扣,一边骂骂咧咧地走了出来:“混账东西!扰人清梦!本官倒要看看,是何等泼天大事,非得这个时辰把老爷我从被窝里薅出来!若只是些鸡毛蒜皮,定要让王彪把那敲鼓的刁民摁住了,屁股打成八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