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与李绩再次郑重地向玄渊行了一礼,这才在阿七的引领下,带着满心的震撼与感激,离开了听涛庄。晨光中,两位国公步履轻快,腰杆挺得笔直,仿佛年轻了十岁,背影充满了昂扬的斗志。
玄渊目送二人离去,直到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才轻轻舒了口气。他并未立刻离开,而是踱步走出漱玉轩,沿着青石板铺就的小径,缓缓走向听涛庄临江的后园。
雨后的江畔,空气格外清新。几株垂柳新叶如洗,枝条低垂,轻拂着水面。江风带着湿润的水汽扑面而来,吹动他鸦青色的道袍。远处,渭水汤汤,奔流不息,在晨光下泛着金色的波光。几只水鸟掠过水面,留下清脆的鸣叫。
玄渊负手立于江边一块光滑的青石上,目光投向浩渺的江面,眼神却有些飘忽。昨夜的会面,看似轻松随意,甚至有些荒诞,但其中蕴含的信息与凶险,却让他心头沉甸甸的。天庭的态度,佛门的影子,水脉的复杂,还有那深藏于三界运转核心的、关于“寿数”的禁忌……如同一团乱麻,缠绕在他心头。
“嗡——”
身侧空间微微荡漾,如同水波轻拂。玄枢子一身深紫色家常道袍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玄渊身旁,与他并肩而立,同样望着浩渺的江面。这位良渚峰峰主气息内敛,面容清癯,眼神温润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徒儿,”玄枢子的声音平和,如同江风拂过,“你和那个娃娃……谈得怎样了?”他语气随意,仿佛在问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玄渊微微一怔,一时没反应过来:“啊?哪个娃娃?”他下意识地反问。
玄枢子侧过头,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李靖啊。天庭那个。”在他口中,那位统御十万天兵、威震三界的托塔天王,竟如同邻家孩童般被称作“娃娃”。
玄渊这才恍然,心中不禁莞尔。是啊,对于师尊这等活了不知多少劫会、修为深不可测的存在而言,李靖的年纪,确实只能算是个“娃娃”。岁月在修士眼中,早已失去了凡俗的计量意义。他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丝无奈和一丝自己也说不清的轻松:“没怎么谈。就是……纯粹吃了顿火锅。嗯,他还说下次请我去他家吃饭。”
“啊?”玄枢子脸上的淡然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罕见的错愕与茫然。他微微张着嘴,仿佛没听清,“就……就这?”他重复了一遍,语气充满了难以置信,“你费那么大劲,就为了……请他吃顿饭?还约好了下次去他家吃?”
玄渊看着师尊那副“你是不是在逗我”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出来,笑容中带着几分少年人的促狭:“就这。师傅,您是没看见,那位天庭大元帅,吃起火锅来……啧啧,那叫一个风卷残云,酣畅淋漓!连天庭急召的玉符亮了三次,他都视若无睹。”
玄枢子:“……” 他沉默了数息,脸上的表情从错愕到茫然,再到一种极其复杂的、仿佛看到了什么新奇物种般的神色,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带着无尽感慨的叹息:“唉……这娃娃……倒也是个妙人。”他摇了摇头,似乎对天庭的未来感到了一丝隐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