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朝后，甘露殿书房。
檀香依旧袅袅，气氛却比朝堂上更加压抑，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李世民已卸下繁复的冕服，只着一身玄色常服，外罩一件半旧的明黄团龙纹罩袍，坐在宽大的紫檀木御案后。案头堆积如山的奏章被粗暴地扫到一旁，只留下那份由张阿难呈上的、边缘带着火漆印记的密报。
御案下首，肃立着数人：兵部尚书侯君集、户部尚书戴胄、工部尚书段纶、刑部尚书李道宗，以及几位以勇猛善战着称的边军悍将——左骁卫大将军柴绍、右武卫大将军秦琼、左卫大将军尉迟敬德。人人面色凝重，气息沉肃。
李世民没有看他们，只是死死盯着案上那份密报。他的胸膛微微起伏，呼吸粗重，握着密报边缘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手背上青筋虬结。那平静的面容下，仿佛有一座火山在酝酿，随时可能喷发。
终于，他猛地抓起御案上那方他最心爱的、由和田羊脂白玉雕琢而成、温润如脂的“卧虎镇纸”，手臂肌肉贲张，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坚硬的金砖地面！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价值连城的玉镇纸瞬间四分五裂，碎玉飞溅！有几片甚至擦着几位重臣的袍角飞过！
“水贼？！好一个水贼！！”李世民猛地抬起头，双目赤红，如同择人而噬的猛虎！他指着地上的碎玉，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低沉嘶哑，“你们……都看看！好好看看！！”他将那份密报狠狠甩在御案上，“看看我大唐面上是朗风霁月，暗地里连我们的水脉……都由那些披鳞带甲的畜生控制！郑元璹倒是会说话！照顾我大唐的颜面！说水贼！哈！水贼！！”他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冷笑，充满了无尽的嘲讽与暴怒，“那群河里的鳖怪鱼精！那些长虫泥鳅！竟敢动我大唐的粮草！动我赈济灾民的救命粮！好啊！好啊！真是好大的狗胆！！”
几位兵部的将军早已按捺不住，柴绍第一个抢过密报，只扫了几眼，脸色瞬间变得铁青，额头青筋暴跳！
“十万石粮草！！”他猛地一拳砸在身旁的柱子上，发出沉闷的巨响，楠木柱子竟被砸出一个浅坑！“他娘的！好大的狗胆！！”他怒吼着，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对面戴胄的脸上，“那是前线将士勒紧裤腰带省下来的！是关中几十万嗷嗷待哺的灾民活命的指望！那群乌龟王八烂泥鳅，居然敢伸爪子？！老子要把它们扒皮抽筋，炖成一锅王八汤！！”
秦琼面色阴沉如水，眼神冷得能冻死人，声音如同从牙缝里挤出来：“一群湿生卵化、披毛戴角的孽畜！也敢觊觎我人族血食！劫掠官粮，戕害士卒，此仇不共戴天！当以雷霆万钧之势，诛其首恶，灭其巢穴，以儆效尤！”
尉迟敬德更是须发戟张，如同怒目金刚，黑脸涨得发紫，破口大骂：“日嫩娘的！老子在边关砍突厥狗的脑袋，砍得刀都卷刃了！回头一看，家里水沟里的王八都敢造反了？！劫粮？杀兵？我操他姥姥的！陛下！给末将三千铁骑！不！三千水鬼！老子亲自带人潜到河底，把那些长虫窝一个个捅穿！把那些鱼头鳖脑的玩意儿全揪出来，挂在潼关城楼上风干了喂鸟！！”
文官们虽不如武将骂得粗野，却也个个怒火中烧。
戴胄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密报，声音尖利：“沐猴而冠！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鳞介之辈！窃据水道，为祸一方！劫掠国帑，形同造反！此等妖孽，不诛不足以正国法！不灭不足以平民愤！户部就算砸锅卖铁，也要凑足军资，支持荡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