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凉更是饿死鬼投胎一般,顾不上烫,大口吞咽,辣得直吸凉气,却停不下筷子。
玄枢子看看自己碗中那红白绿交织、热气腾腾的面条,夹起一筷子,小心地吹了吹,送入口中。
轰!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极致香、辣、鲜、烫的滋味,如同狂潮般瞬间席卷了他的味蕾!面条的筋道,辣油的炽烈,蒜香的冲撞,醋的提鲜解腻……所有味道层次分明却又完美融合,形成一种直击灵魂的满足感!这感觉,比他品尝过的任何仙家灵果、琼浆玉液都要来得强烈、来得真实!仿佛整个鲜活的人间,都浓缩在了这一碗滚烫的面条里!
“唔!”玄枢子喉头滚动了一下,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他再也顾不上什么仙家仪态,大口吃了起来。滚烫的面条,霸道的辣味,让他额头也冒出了细汗,鼻尖微红,却越吃越快,越吃越香!一碗面下肚,只觉得通体舒泰,连体内沉寂的法力都似乎活跃了几分!
“好!好!人间至味!”玄枢子放下空碗,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满足红晕,由衷地赞道。他看着碗底残留的红油,又看看窗外暮色中宁静的庄园与流淌的渭水,心中那个关于“人味儿”的念头,愈发清晰、深刻。
这人间烟火,这红尘百味,或许……亦是大道之一隅?
用过这顿酣畅淋漓的油泼面,洗去一身风尘,玄渊换上了一身更为正式些的月白道袍,束发戴冠。
张阿难早已在庄门外恭敬等候多时,见玄渊出来,连忙躬身:“先生,车驾已备好。”
玄渊点头,对送至门口的玄枢子、沙塘鳢等人道:“师尊,我去去便回。”
玄枢子看着徒弟登上那辆由两匹神骏黑马拉着的、装饰低调却透着不凡的马车,在张阿难亲自驾车和一队精悍便装骑士的护卫下,缓缓驶入暮色沉沉的官道,向着那座灯火辉煌的帝国心脏——长安城驶去。
他负手立于庄门,晚风拂动紫袍。渭水涛声隐隐,长安的轮廓在远方若隐若现。这一趟凡尘之行,带给他的震动,远超过去千年的清修。而他的徒儿,已然踏入了那座城池最核心的权力场。
暮色四合,长安城百万户人家次第亮起灯火,如星河倒泻人间。听涛庄后园,临水而筑的听涛亭内,玄枢子一身素白细麻宽袍,盘膝坐于蒲团之上。亭外回廊九曲,雕栏玉砌,皆以百年老藤盘绕,浑然天成。晚风自渭水支流拂来,带着湿润水汽与竹叶清香,掠过亭角悬挂的青铜风铃,发出细碎清音,如碎玉落盘。远处山峦在暮霭中化作深浅不一的黛色剪影,近处水波粼粼,倒映着天边最后一抹瑰丽霞光。风声、水声、铃音交织,涤荡心神,确有“听风听涛尽真意”的玄妙。
玄枢子双目微阖,气息绵长悠远,似与这方山水灵韵融为一体。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一枚温润古玉,心神沉静如水。这听涛亭,这庄子,这渭水……乖徒儿玄渊,倒是真会享受,也真懂修行。闹市之中辟此清幽,红尘万丈里觅得一方逍遥,这份心性,这份手段,着实令他这做师尊的也暗自赞许。
就在他心神俱醉,几乎要沉入这难得的宁静时——
“玄枢。”
一道平和却仿佛蕴含宇宙生灭、万物轮转之音的意念,毫无征兆地在他心湖最深处响起。那声音并非通过耳膜传入,而是直接烙印于神魂之上,带着无上威严与亘古沧桑,正是其师镇元子!
玄枢子心神猛地一凛,瞬间从物我两忘的境界中抽离。他并未睁眼,只是腰背下意识地挺直了几分,以神念恭敬回应:“师尊。”
“上清天传来敕牒,”镇元子的意念如同深潭投石,不起波澜,却字字千钧,“为师应玉清元始天尊之邀,往弥罗宫听讲混元道果。山中诸事,暂由你主持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