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处见鹿,海蓝时见鲸。道友落魄时见我,我愿助你一臂之力。望道友……值得。”
黑风大王看着刚才那神奇的一幕,又听到李未这如同誓言般的话语,巨大的身躯微微一震。他眼中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那光芒中充满了感激、激动和一种被托付重任的郑重!
他猛地挺直腰背,如同山岳般屹立,对着李未,同样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地回应道:
“道友且看!黑风,值得!”
洞厅内,萤石柔和的光芒洒在两人身上。一个清俊如竹,一个魁梧如熊,四目相对,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名为“承诺”的气息。沙塘鳢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中也不由得感慨:这西行之路,当真是步步奇遇,处处机缘。未哥这随手结下的善缘,不知又会开出怎样的花来?
洞府外,山风呜咽,吹得藤蔓簌簌作响。李未站在静隐洞口,望着沙塘鳢魁梧的背影融入洞外阴影,如同礁石般镇守在唯一的入口处。少年转身,鸦青布袍在幽暗的洞厅内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唯有腰间那枚边缘带着细密齿痕的鎏金算筹,在萤石微光下偶尔闪过一丝内敛的锋芒。
“黑风道友,请。”李未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静,穿透了洞内水滴石罅的叮咚声。
黑风大王此刻全然没了初见时的混搭风雅与咋咋呼呼。他巨大的身躯绷得笔直,皂罗袍下的肌肉微微隆起,杏黄道氅的宽袖无风自动,束发金冠下的黑脸上,是前所未有的肃穆。李未方才那句“法不传六耳,道不可轻言”,如同重锤敲在他心头,让他本能地收敛了所有嬉闹之心。他引着李未走向洞厅深处一张相对僻静的石榻旁,那里远离了中央的虎皮地毯和散落茶器碎片的书案。
两人落座。石榻冰凉坚硬,黑风大王庞大的身躯几乎占据了整张石榻,李未则端坐于侧,身形笔直如松。洞厅内一时只剩下萤石柔和的光晕、远处溪涧的潺潺水声,以及两人平稳却带着一丝凝重的呼吸。
“黑风道友,”李未打破沉寂,目光平静地落在黑风大王那张因紧张而显得格外严肃的黑脸上,“我此行西去,是为寻访仙山,拜师学艺,求那长生逍遥之道。途经道友宝地,本是过客,机缘巧合与道友相识,共论茶道,也算是一场缘分。”
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的算筹,声音愈发清晰沉稳:“见道友心有困顿,身陷樊笼,李某不才愿帮道友一把。”
“李…李道友!”黑风大王闻言,巨大的身躯猛地一震,那双圆溜溜的熊眼瞬间瞪大,里面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与感激,随即又被一层水汽迅速弥漫。他嘴唇哆嗦着,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感…感激不尽!求道友教我!黑风…黑风定当铭记道友大恩!”他下意识地想要起身行礼,却被李未一个眼神制止。
李未微微颔首,目光却锐利如刀,直刺黑风大王心底最深处:“然,欲解困顿,需先明其源。黑风道友,你且扪心自问,你之所求,究竟为何物?”
“所求?”黑风大王一愣,下意识地重复道。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却像一把钥匙,猛地捅开了他浑浑噩噩数百年妖生中从未真正审视过的心门。
他张了张嘴,那些平日里挂在嘴边、似乎理所当然的答案几乎要脱口而出——求富?求贵?求不被看不起?求个自在?然而,话到嘴边,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他皱紧了眉头,巨大的熊掌无意识地搓揉着膝盖上的道氅布料,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洞厅内再次陷入沉寂,只有黑风大王粗重的呼吸声越来越明显。他眉头紧锁,眼神时而迷茫,时而挣扎,时而闪过一丝痛苦。一盏茶的时间,在沉默中显得格外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