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大王这次有点扭捏了,声音也低了几分:“这个……是……是偷来的。就……就路过一户大户人家的庄子,那主人家书房里的东西看着挺好……我……我就经常去……嗯……缺啥就拿啥……”他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乎成了蚊子哼哼。
李未:“……”
他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好家伙!敢情这洞府里稍微值点钱、像点样子的东西,不是“借”的,就是“扒”的,要么就是“偷”的!这黑风大王,简直是个妖怪界的“三只手”!
“所以,”李未揉了揉眉心,语气带着一丝无力,“黑风道友,你已经穷成这个鬼样子了,还跟人显摆要品茶??是么?”
此话一出,如同点燃了火药桶!
黑风大王猛地抬起头,那双圆溜溜的熊眼瞬间变得通红!一股难以言喻的委屈、愤怒、不甘和积压已久的屈辱感如同火山般爆发出来!
“哇——!”一声震天动地的嚎啕大哭,毫无征兆地从这魁梧雄壮的黑熊精口中爆发出来!哭声凄厉悲怆,震得洞顶的钟乳石都嗡嗡作响!
“都看不起我!都他么的看不起我啊!”黑风大王一边嚎啕大哭,一边用巨大的熊掌捶打着地面,发出咚咚的闷响,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顺着他毛茸茸的黑脸滚滚而下,“连他么的隔壁那只会打洞的鼠妖和整天呱噪的乌鸦精都看不起我!说我是穷酸熊!土包子!”
他越说越激动,声音带着哭腔和滔天的怨愤:“去金池那个破禅院!他那个才活了两百六十岁的小家伙都看不起我!鼻孔朝天!跟他说话爱答不理!甚至……甚至他那里的小沙弥!嘴上喊着‘黑风大王’、‘黑风大王’,可那个眼神儿!那个眼神儿就是在看乡巴佬!看叫花子一样的眼神!你知道么!他们那里!连个看门迎客的知客僧!耳朵上都挂着铜环!腰里缠着帛绢!那料子!比我这身道袍还光鲜!有钱!就他么的了不起么!有钱就看不起妖么!呜呜呜……”
黑风大王哭得撕心裂肺,巨大的身躯蜷缩在虎皮地毯上,肩膀一耸一耸,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那哭声里,充满了被轻视的屈辱、无人理解的孤独和对“体面”近乎偏执的渴望。
沙塘鳢在一旁看得直撇嘴,心中暗道:就这点儿心性,受点委屈就哭天抢地,真不知道它这身深不可测的修为是怎么修上去的?莫非真是老天爷赏饭吃?
李未看着眼前这头哭得昏天黑地、形象全无的黑熊精,心中也泛起一丝歉意和怜悯。他叹了口气,上前一步,温声道:“黑风道友,是我李某的不是。言语不当,触及了道友伤心处。给道友赔罪了。”他对着黑风大王,郑重地拱了拱手。
李未的道歉似乎起了作用,黑风大王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抽噎。他抬起巨大的熊掌,胡乱抹着脸上的泪水和鼻涕,瓮声瓮气地道:“不……不怪李道友……是……是我自己没本事……”
李未等他情绪稍平,正色道:“黑风道友,我有几个问题,望你如实相告。”
黑风大王吸了吸鼻子,努力平复呼吸,点了点头:“嗯,李道友你问。”
李未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问道:“黑风道友,你……缺钱么?”
黑风大王毫不犹豫,斩钉截铁:“缺!”
李未又问:“你办那‘论佛大会’,和金池、沧风子那帮人掺和在一起,费尽心思学这些琴棋书画、茶道礼仪,是不是就是想让他们看得起你?让他们觉得,你黑风大王,也是个有品位、有身份的角色?而不是他们眼中那个可以随意鄙夷的乡巴佬妖怪?”
黑风大王闻言,猛地梗起了脖子,熊脸涨得通红,嘴唇翕动了几下,似乎想反驳,但最终,那高昂的头颅还是缓缓低垂了下去。他沉默着,粗重的呼吸声在寂静的洞厅中格外清晰。半晌,他才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道:“……对。”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再次涌上泪水,但这次是混合着委屈和倔强的光:“我就是不想让人看不起我!就是想让他们看看!我黑风!也是他么的是个角色!不是连个下人都可以用那种恶心的眼神看我!我受够了!呜呜……”说着说着,又忍不住悲从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