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友这般糟蹋银钱,不如结个善缘?鱼须扫过少年掌心,朱砂算珠突然迸出火星。
李未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善缘需诚意——比如工部真正的征用日期?
鲶鱼黄瞳骤缩,吐出一串泡泡沉入河底。铜钱叮当落回岸边,每枚都沾着腥甜的血丝。
水面泛起异样的波纹,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在深处游弋。李未不动声色地摸向腰间酒葫芦,倒了些许在掌心。酒液坠入河面的刹那,暗流陡然湍急,裹挟着某种低沉的嗡鸣掠过耳畔。
少爷!阿七提着灯笼追来,王把头说漕运仓的梁柱...
用三叠榫卯。
少年截住话头,目光仍盯着恢复平静的河面,再让木匠在西南角埋七枚开元通宝。
三日后,漕运仓飘起炊烟。二十个精壮汉子抡着铁锤,将李未设计的滑轮组安上梁柱。穿短打的少年蹲在米垛上,看老木匠对着图纸啧啧称奇。
东家这省力机关,比工部的漕船绞盘还精巧。王把头擦着汗凑过来,露出缺了门牙的笑,就是弟兄们嘀咕...您真要把仓房租给胡商?
李未抛给他一串榆钱:告诉大伙儿,月底薪钱翻倍。再去西市雇五十流民,把后巷那排窝棚改成食肆。
暮色渐沉时,少年独自转到河湾僻静处。岸边新砌的土灶还冒着热气,半锅红汤在余烬上咕嘟作响。他舀起一瓢泼进河里,油花立刻被某种力量卷向深处,水面隐约浮出几道金鳞反光。
结个善缘。李未对着空荡荡的河道轻笑,靴尖踢翻土灶。滚烫的汤底渗入泥沙,混着某种腥甜气息消散在晚风里。
当第一船蜀锦逆流而上时,码头已然变了模样。八口大锅昼夜蒸着胡饼,羊肉汤的香气勾得脚夫们主动帮忙卸货,码头上热闹非凡。
李未站在新漆的渭水货栈匾额下,数着各色口音的商贾,将一枚枚特制的竹筹递给船工——这些竹筹边缘都烙着细密齿痕,像是被什么水生生物啃咬过。
暮春某个深夜,少年被急促的拍门声惊醒。开门见是浑身湿透的阿七,怀里抱着个青花酒坛。
码头...码头出事了!小厮上气不接下气,三艘货船在支流搁浅,船底全是利爪抓痕...
李未提灯赶到时,正撞见骇人景象。十丈长的黑影在河心一闪而逝,漩涡里沉浮着几具虾兵蟹将的尸首。他解下酒坛红封的手稳得出奇,将整坛烈酒倾入翻涌的浊流。
明日会有批洛阳客商路过。少年对着漆黑的河面低语,指尖抚过岸边新生的芦苇,听说他们重金求购...贝叶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