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老槐树下的守望者(1 / 2)

暑气像是被谁用巨大的勺子搅匀了,严严实实地糊在城市每一个角落。连柏油路面都似乎被晒得冒起透明的涟漪,踩上去软塌塌的。这种天气,连鬼都懒得出来吓人。

蓝梦的“星语占卜”小店,空调卖力地运转着,勉强维持着一方清凉。她正对着一碗冰粉奋斗,旁边,猫灵以一种极其不雅的姿势瘫在白水晶摆件上——它发现这玩意儿能让它灵体感到一丝诡异的“沁凉”,虽然蓝梦严重怀疑那是心理作用。

“我说,你好歹是个灵体,能不能有点形象?”蓝梦嗦了一口冰粉里的红豆,含糊不清地吐槽。

猫灵的尾巴尖有气无力地晃了晃,连反驳都懒得:“热……魂儿都要散了……本王当年……呸,这鬼天气,比地狱的油锅还熬人……”

就在这时,店门被轻轻推开了,带进一股灼热的气浪。门口站着一个老人,约莫七十岁上下,身材干瘦,皮肤黝黑,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汗衫,手里拎着一个破旧的草帽,正不停地扇着风。他脸上皱纹深刻,眼神却有种异常的焦急和惶恐,不停地回头张望,仿佛身后有东西在追他。

“请、请问……是蓝大师吗?”老人的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语气里充满了不确定和期盼。

蓝梦放下勺子,擦了擦嘴:“大爷,您叫我蓝梦就行。有什么事进来说吧,外面热。”

老人犹豫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走进来,站在空调风口下,长长舒了口气,但身体的紧绷感并未消除。他局促地搓着手,眼神躲闪,似乎难以启齿。

猫灵终于提起点兴趣,飘到老人身边,绕着他转了一圈,鼻子(拟态)抽动了几下:“咦?有股……淡淡的土腥味和……槐树叶子味儿?还有一丝残留的惊吓魂魄的气息。”

蓝梦给老人倒了杯凉水:“大爷,别着急,慢慢说。您是遇到什么……奇怪的事了?”

老人接过水杯,手还在微微发抖,他咽了口唾沫,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蓝大师……我、我好像撞邪了!就在我们村口那棵老槐树底下!”

老人自称姓李,是城郊结合部一个还没完全拆迁的“城中村”的老住户。他说的那棵老槐树,据说有上百年历史,树干粗得几个人都合抱不过来,枝繁叶茂,是村里老人小孩乘凉聊天的好去处。

“就从前天开始!”李大爷的声音带着后怕,“一到后半夜,那树底下……就有动静!不是风声,是……是狗叫声!呜呜咽咽的,像哭一样!还有……还有绿油油的光,一闪一闪的!我起夜听见了,壮着胆子凑近看了一眼,我的妈呀……树底下好像趴着个黑乎乎的影子,眼睛也是绿的!直勾勾盯着我!我吓得差点背过气去,连滚爬爬跑回家了!”

李大爷说,他连着两晚都听见了,吓得整晚睡不着。村里其他几户还没搬走的老人,也有隐约听见的,但都没他胆大(或者说倒霉)凑近看过,现在人心惶惶,晚上都不敢从老槐树那边走了。

“村里老人都说,那老槐树年头久了,成精了!要不就是以前死在那树下的什么东西,变成鬼了!”李大爷越说越害怕,“蓝大师,您可得帮帮忙啊!我这把老骨头,经不起这么吓啊!”

猫灵飘回蓝梦身边,语气肯定:“不是树精。是动物灵,狗的可能性很大。而且执念很深,所以能显化出光影和声音。土腥味和槐树味……那狗生前应该经常在那棵槐树附近活动。”

蓝梦心里有了底。她安抚了李大爷几句,答应晚上去查看一下,并象征性地收了几十块钱的“车马费”(主要是为了安老人的心,显得正规)。李大爷千恩万谢地走了。

傍晚,太阳刚落山,余威尚存。蓝梦带着猫灵,骑着她的二手小电驴,突突突地往李大爷说的那个城中村赶。越靠近郊区,现代化的痕迹就越淡,低矮的平房、狭窄的巷道、以及各种违章建筑混杂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饭菜味和垃圾堆特有的复杂气味。

村子确实大部分都搬空了,断壁残垣随处可见,只有零星几户还亮着灯,显得格外荒凉。村口那棵老槐树果然巨大,像一把撑开的巨伞,在暮色中投下浓重的阴影,给人一种阴森压抑的感觉。

“阴气挺重啊这地方,”猫灵评价道,“适合拍鬼片。”

蓝梦没好气地白了它一眼:“闭嘴,干活!”

他们绕着老槐树转了几圈。树下堆着一些破烂家什和垃圾,并没有什么异常。蓝梦拿出白水晶,集中精神感应,确实能察觉到一丝微弱的、非人类的灵魂波动,带着悲伤和……等待的情绪。

“等着吧,按李大爷说的,后半夜才有动静。”蓝梦找了个相对干净、又能隐蔽观察的墙角蹲了下来,拿出准备好的面包和水。猫灵则直接飘到了槐树最高的枝桠上,负责了望。

夏夜蚊虫多得要命,蓝梦被叮得满腿包,后悔没带花露水。猫灵在树上倒是逍遥,反正蚊子咬不到它,它还时不时欠揍地汇报:“哎呀,死了!可惜可惜!”

蓝梦气得牙痒痒。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月上中天,村子里最后几盏灯也熄灭了,只剩下虫鸣和远处公路上偶尔传来的车声。气温降了下来,夜风吹过老槐树,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就在蓝梦快要睡着的时候,树上的猫灵突然低呼:“来了!”

蓝梦一个激灵,立刻清醒过来,屏住呼吸望向槐树底下。

起初,只有风声。但渐渐地,风声里夹杂进了一丝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呜咽声,真的像小狗在哭。紧接着,树根旁的一小片空地上,毫无征兆地浮现出两团幽幽的、绿油油的光点,忽明忽灭,如同鬼火。

随着绿光的出现,一个模糊的、半透明的黑色狗形轮廓,慢慢凝聚出来。它看起来是只中等体型的土狗,身形消瘦,保持着趴卧的姿势,脑袋却执着地昂着,那双绿眼睛(或者说光点)直勾勾地望着村口那条通往外界的水泥路方向,仿佛在等待着什么。它的尾巴偶尔会极其轻微地晃动一下,带起一点点光屑。

“果然是个狗魂。”猫灵飘了下来,落在蓝梦身边,“执念很深,所以能显形。它在等什么?”

蓝梦仔细观察着那只狗魂。它看起来很安静,除了那悲伤的呜咽,并没有表现出攻击性。李大爷看到的“直勾勾的眼神”,与其说是凶狠,不如说是一种望眼欲穿的期盼。

“它在等人。”蓝梦低声道,“或者说,等它的主人。”

她尝试着慢慢靠近,尽量不发出声音。狗魂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存在,呜咽声停顿了一下,绿色的“眼睛”转向她的方向,但并没有敌意,只是看了一眼,又固执地转回去,继续望着村口的路。

猫灵试着用灵体之间的方式与它沟通,发出一些低频率的、安抚性的波动。狗魂的身体微微动了一下,回应了一段更加悲伤和焦急的情绪碎片。

通过猫灵的“翻译”,蓝梦逐渐拼凑出了故事的大概:

这只狗叫“黑子”,是村里一个独居老人养的。老人无儿无女,黑子就是他唯一的伴儿。黑子非常忠诚,每天傍晚都会准时蹲在老槐树下,等老人从外面散步或者下棋回来。风雨无阻。

大约半年前,这片区域确定要拆迁了。大部分村民都陆续搬走了。老人也得了重病,被远房亲戚接去了城里的医院,走得很匆忙。黑子那天傍晚依旧在槐树下等,却再也没有等到它的主人。

老人最终在医院去世了。而黑子,并不知道这一切。它依旧每天傍晚来到槐树下,痴痴地等待。它无法离开这片它熟悉的地方,执念让它滞留人间,化作了地缚灵。它不明白为什么主人再也不回来了,只能日复一日地趴在那里,望着路口,发出悲伤的呜咽。那绿光,是它灵魂能量和执念的显化。

“真是个傻狗。”猫灵的声音有点闷闷的,“人都死了半年了,还等什么等……”

蓝梦心里酸酸的。她想起了之前那个等待死去宠物狗的老奶奶,现在又遇到一只等待死去主人的狗魂。这种跨越物种、甚至跨越生死的羁绊,总是格外戳人心窝。

“得帮它解脱。”蓝梦说,“它的执念是‘等待’,要让它知道不用再等了,它的主人不会回来了。”

但怎么告诉一只执着的狗魂,它的主人已经死了呢?直接说,它未必能理解,甚至可能激起更大的悲伤和执念。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汽车引擎声和嘈杂的人声。几道手电筒的光柱划破夜色,朝着老槐树这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