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梦的耳鸣终于安静了,代价是猫灵走路自带“喵喵”bG。
巷尾新搬来的老中医“悬壶堂”,满墙锦旗写着“华佗再世”,药香盖不住地下室飘出的腐味。
导盲犬阿黄每天带盲眼主人出诊,尾巴摇得能发电。
猫灵却炸毛:“那老头每次摸狗,都在吸它阳寿!狗尾巴尖都秃了!”
暴雨夜,阿黄突然发狂扑咬路人,琥珀色瞳孔里倒映着无数猫狗残影。
蓝梦掀开药柜暗格,三百张黄符写着生辰八字,每张都压着一撮动物毛发。
“用毛孩子的命给主人续阳?”蓝梦捏碎艾草香柱,“今晚就拔了你这老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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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梦觉得世界从未如此安静过。
自从上次在“萌爪星球”那炼狱般的地下室里,猫灵爆发金光挡下王大发的夺命铁钳后,她脑袋里那日夜不休、如同电钻开趴体的恐怖耳鸣,竟然奇迹般地……消停了。
不是减弱,是彻底没了。就像有人终于拔掉了那根插在她脑神经上的电源线。世界回归了它本该有的声音:窗外偶尔驶过的车声,巷子里谁家晾衣杆碰撞的轻响,隔壁早点铺油锅滋啦的喧闹……甚至自己呼吸时气流穿过鼻腔的细微声音,都清晰得让她有点不适应。
这突如其来的“静音模式”,本该是值得放两挂鞭炮庆祝的天大喜事。如果……没有那个“副作用”的话。
“喵~喵了个咪的~今天的阳光~晒得本喵尾巴尖儿发酥~喵喵喵~” 一串五音不全、调子跑得能绕地球三圈、还自带混响效果的猫猫歌唱剧,在“梦回”占卜店里360度立体声环绕播放。声音来源,是柜台上一只正撅着屁股、努力把自己摊成一张猫饼、享受着从窗户缝隙溜进来的那一缕宝贵阳光的半透明毛球。
蓝梦面无表情地坐在老藤椅里,指尖捻着一块冰凉的白水晶。她试图集中精神,感应空气中那些属于灵界的、常人无法捕捉的细微波动。但耳边那魔音灌脑的“喵喵”背景音乐,顽强地摧毁着她每一次努力凝聚的注意力。
是的,代价。那场地下室惊魂后,猫灵脖子上那道由三百六十四颗星尘化作的净化金光凝聚而成的项圈虚影,似乎……有点能量过剩。具体表现就是,这货现在无时无刻不在向外散发着一种极其微弱、但穿透力极强的精神波动。这波动在蓝梦的感知里,就自动翻译成了它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毫无营养的内心独白,还自带bG效果!
更离谱的是,这“心声广播”完全不受猫灵自己控制!它想啥,蓝梦就听啥!包括但不限于对沙丁鱼罐头的深情思念、对隔壁花猫尾巴的垂涎、对自己新技能(那个粉红大肉垫)的羞愤吐槽,以及此刻这种毫无艺术细菌的即兴“晒阳歌”。
“闭嘴……”蓝梦忍无可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喵?谁?谁在夸本喵歌声美妙动听绕梁三日?”猫灵陶醉在自己的“演唱会”里,完全没接收到蓝梦的脑电波,或者说接收到了也选择性无视。它翻了个身,露出粉嫩的小肚皮,四爪朝天,继续嚎:“喵~小鱼干~香喷喷~沙丁鱼~我的爱~喵嗷嗷~!”
蓝梦额角的青筋欢快地蹦跶了两下。她深吸一口气,抓起手边一本厚厚的《周易参同契》,掂量了一下厚度和重量,眼神危险地瞄向柜台上那坨噪音源。
或许是来自契约搭档的杀气过于凛冽,猫灵终于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不对劲。它歌声一顿,绿幽幽的大眼睛疑惑地转向蓝梦:“喵?蓝梦?你脸色怎么跟刚啃了柠檬拌苦瓜似的?本喵美妙的歌声难道不能治愈你被电钻摧残过的脆弱心灵吗?”
蓝梦捏着书的手指关节发出“咔吧”一声轻响。
猫灵瞬间从“猫饼”状态弹射起来,警惕地竖起耳朵和尾巴:“喵!冷静!暴力解决不了问题!本喵……本喵只是在调试新频段!对,调试!你看这金光闪闪的新皮肤,总得有个磨合期嘛!” 它试图用爪子扒拉一下脖子上那道流光溢彩的项圈虚影,结果爪子毫无阻碍地穿了过去,只搅动起一片微弱的金色光晕。
“调试?”蓝梦的声音冷得像刚从冰柜里捞出来,“再调试下去,我怕我会忍不住把你‘调试’到忘川河里去清醒清醒。”
猫灵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喵……忘川河的水产哪有沙丁鱼罐头香……” 眼看蓝梦眼神更冷,它赶紧转移话题,绿眼睛滴溜溜转向窗外,“喵!快看!巷尾那家黑了好久的铺子,好像搬来新邻居了!”
蓝梦顺着它的视线望去。巷子最深处,靠近垃圾站那个常年贴着“旺铺招租”、门可罗雀的角落铺面,此刻焕然一新。古色古香的木质门楣上,挂着一块黑底金字的牌匾——“悬壶堂”。牌匾两侧,还垂挂着两串红彤彤的干辣椒和一串大蒜头,透着一股子……混搭的乡土气息。
店门敞开着,能看到里面收拾得颇为整洁。靠墙是顶天立地的中药柜,无数个小抽屉上贴着泛黄的手写标签。一股浓郁复杂、混合着各种草木根茎辛香苦涩的药材气味,正源源不断地从店里飘散出来,顽强地试图盖过巷尾垃圾站那若有若无的馊味。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藏青色对襟褂子、头发花白、身形清瘦的老者,正拿着鸡毛掸子,慢悠悠地拂拭着药柜上的浮尘。他动作舒缓,侧脸线条平和,带着一种历经世事的淡然。店门口两侧的墙壁上,挂满了大大小小、颜色各异的锦旗,红彤彤一片,上面用金粉写着“妙手回春”、“华佗再世”、“仁心仁术”、“救我犬命”之类的溢美之词,落款时间跨度从十几年前到最近都有。
“哟,是个老中医?”猫灵吸了吸鼻子,“喵,这药味儿……闻着还挺提神醒脑的,比王大发那死胖子身上的油腥味强多了。”
就在这时,一只体型健硕、毛色金黄油亮的拉布拉多犬,从“悬壶堂”的后堂安静地走了出来。它脖子上套着一个专业的导盲鞍,步伐沉稳,径直走到那清瘦老者身边,用鼻子轻轻蹭了蹭他的裤腿。
老者停下掸灰的动作,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极其自然地伸出手,在导盲犬阿黄(导盲鞍上有名字)宽阔的头顶和脖颈处,动作轻柔而熟练地抚摸起来。他的手指枯瘦,却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仿佛在梳理一件珍贵的艺术品。
“阿黄,辛苦你了,待会儿咱们就出诊去。”老者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慈祥。
阿黄似乎听懂了,尾巴立刻欢快地摇动起来,力道之大,带起一阵小风,发出“呼呼”的声响,活像装了个小马达,真有种能发电的错觉。它仰着头,琥珀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温顺和信赖,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老者的手背。
阳光透过门框,洒在这一人一狗身上,勾勒出一幅无比和谐、充满温情与信任的画面。巷子里路过的几个老街坊看到了,都忍不住驻足微笑,低声议论。
“瞧见没?孙老大夫和他的阿黄,多少年了,感情真好!”
“可不是嘛!孙大夫眼睛不好,全靠阿黄带路呢!听说阿黄还救过他的命!”
“神医啊!我家老猫上次拉肚子快不行了,孙大夫几副药下去,立马生龙活虎!锦旗上的‘救我猫命’就是我送的!”
蓝梦静静地看着这温馨的一幕,眉头却几不可察地蹙了起来。空气中弥漫的药香确实浓郁,但在这浓郁的草木辛香之下,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极其微弱、若有若无的、令人不太舒服的……陈旧腐朽气息?像是从很深的地下渗透上来的。很淡,淡到几乎被药香完全掩盖,若非她通灵者的敏锐感知,根本无从察觉。
“喵呜……”
一声极轻的、带着强烈惊惧和厌恶的呜咽,在蓝梦耳边响起。不是那聒噪的“心声广播”,而是猫灵真正发出的声音。
蓝梦心头一凛,立刻看向肩头。只见猫灵不知何时已经爬了上来,小小的半透明身体绷得像张拉满的弓,浑身的毛(虽然是虚的)根根倒竖!那双绿宝石似的眼睛,此刻瞪得溜圆,瞳孔缩成了危险的针尖状,死死盯着巷尾“悬壶堂”门口,死死盯着孙老大夫那只正在抚摸阿黄的手!
“蓝……蓝梦……”猫灵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寒意,“那老头……他……他不是在摸狗……他是在……吸!”
“吸?”蓝梦眼神一凝。
“吸它的阳寿!吸它的精气!”猫灵的声音又尖又急,带着极度的恶心感,“本喵看得清清楚楚!他每次摸下去,手指头都带着一股子……一股子黑气!跟抽水机似的,从阿黄的头顶和脊梁骨里,硬生生抽走一丝丝金灿灿的、暖乎乎的东西!那……那就是活物的生气!是命!”
猫灵激动地挥舞着爪子,指向那只摇尾巴摇得正欢的阿黄:“你看!你看它的尾巴尖!是不是秃了一小块?毛都稀了!那就是被吸秃的!喵了个咪的!这老东西,看着慈眉善目,心肠比陈默王大发加起来还毒!他是在用阿黄的命,给自己吊着那口气!”
蓝梦的目光立刻聚焦在阿黄那甩动的尾巴尖上。果然!在蓬松金毛的末端,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地方,毛发明显稀疏了许多,甚至能看到一点粉色的皮肤!在阳光下格外刺眼!而孙老大夫抚摸阿黄的手,动作依旧是那么轻柔慈祥,脸上依旧是那副悲天悯人的平和表情。
一股寒意顺着蓝梦的脊椎悄然爬升。锦旗如林,药香扑鼻,导盲犬忠诚相伴……这完美无瑕的“仁医”画皮之下,掩盖的竟是如此阴毒邪恶的勾当?吸取活体动物的生机来延续自己的生命?
接下来的几天,“悬壶堂”的生意如同孙老大夫药柜里那些陈年药材一样,散发着“底蕴深厚”的味道。来找孙老大夫看病的,不只有人,更多的是抱着、牵着各种病恹恹宠物的主人。
蓝梦坐在“梦回”店里,一边忍受着猫灵那永不停歇、内容从“沙丁鱼幻想曲”进化到“隔壁花猫求偶攻略”的颅内bG,一边冷眼观察着斜对面的“悬壶堂”。
她看到一个中年男人抱着一条后腿打着夹板、精神萎靡的德牧,愁眉苦脸地进去。一个小时后出来时,德牧虽然还是瘸着,但眼神明显亮了许多,尾巴也小幅度地摇晃着。男人对着送出门的孙老大夫千恩万谢,手里还拎着几包捆扎好的中药。
她看到一个年轻女孩抱着一个航空箱,里面是一只眼睛糊满脓液、奄奄一息的布偶猫。女孩哭得眼睛红肿。孙老大夫在阿黄的引导下,仔细“看”了(他眼睛似乎不太好)猫的情况,低声安慰了几句,开了药。女孩离开时,虽然依旧悲伤,但眼中多了一丝希望。
每一次,阿黄都忠实地履行着导盲犬的职责,带着主人进出,安静地守在主人脚边。每一次,孙老大夫都会在送别时,习惯性地、充满“慈爱”地抚摸几下阿黄的头顶。每一次,在蓝梦那被契约强化的感知视野里(需要她刻意集中精神),都能看到一丝微弱的、带着生气的金光,从阿黄身上被无声地抽走,汇入孙老大夫枯瘦的指尖,消失不见。而阿黄尾巴尖上那块秃斑,似乎……又扩大了一点点?它的精神看起来依旧很好,摇尾巴的力度不减,但那琥珀色的眼底深处,似乎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
“喵!看到没!看到没!”猫灵在蓝梦肩头急得直跺脚(虚空跺脚),“他又吸了!又吸了!阿黄那个傻大个,还摇尾巴!摇个锤子!再摇下去尾巴都要秃成扫把了!喵了个咪的!本喵真想一爪子拍醒它!”
蓝梦的眉头越皱越紧。孙老大夫的医术似乎并非完全虚假,那些宠物确实有被治好的迹象。但猫灵看到的“吸食生气”又绝非幻觉。这老东西,到底在玩什么把戏?仅仅是为了给自己续命?那些被“治好”的宠物,又付出了什么代价?
“证据。”蓝梦低声吐出两个字。没有确凿的证据,仅凭猫灵的“看见”和她模糊的感知,根本无法撼动这个被街坊奉为“神医”的老者。
“喵!证据还不简单!”猫灵绿眼睛一转,尾巴得意地翘起,“等夜深人静,本喵溜进去!他那药柜后面,还有个小门,通往后院!那股子让本喵浑身不舒服的‘老棺材瓤子’味儿,就是从里面飘出来的!里面绝对有猫腻!让本喵这金光闪闪、神鬼辟易的新形态去探个究竟!”
蓝梦看着它那跃跃欲试的样子,想起上次在“忘川堂”它被阵法弹飞的惨状,又想到它现在这自带bG的“显眼包”状态,实在有点不放心:“你确定你现在这‘声光电’效果,能‘神鬼辟易’?别刚进去就把自己暴露成夜店闪光灯。”
“喵!小看本喵!”猫灵像是被踩了尾巴,瞬间炸毛(虚毛),“本喵现在对金光的控制力已经炉火纯青!收放自如!保证比影子还安静!比鬼魅还低调!你就瞧好吧!” 它为了证明,还努力憋着气,试图把脖子上那道流转的金光项圈虚影给“关”暗一点,憋得半透明的脸都鼓了起来,效果……微乎其微。
蓝梦无奈地揉了揉刺痛的额角(被它吵的):“……量力而行,安全第一。发现不对,立刻撤退。”
“喵!收到!”猫灵应了一声,半透明的身影微微一晃,如同融入空气的水汽,瞬间消失在店内的阴影里。它那魔性的“心声广播”也随之消失,世界终于清静了。
蓝梦松了口气,但心却悬了起来。她走到窗边,望向“悬壶堂”。店门已经关上,里面一片漆黑。夜色渐深,巷子里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将树影拉得扭曲怪异。空气中,那股混合着药香和陈腐气息的味道,似乎随着夜色的降临,变得……更加浓郁了。
这一次,猫灵去了很久。久到蓝梦开始有些坐立不安,指尖无意识地敲着冰冷的窗台。就在她考虑要不要强行通过契约感应一下猫灵的状态时——
“喵嗷——!!!”
一声凄厉到极点、充满了极致惊恐和愤怒的猫嚎,如同撕裂夜空的闪电,猛地透过契约的联系,狠狠刺入蓝梦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