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沙丁鱼引来的幽冥债(1 / 2)

子夜占卜遭反噬,幽冥猫灵破封而出。

它用爪子抵住我的眉心:“助我收集365缕善德星尘,换你活命。”

我被迫签下契约,掌心烙下滚烫的梅花金印。

从此白天帮老太太找猫,深夜超度枉死游魂。

直到那夜,猫灵漩涡般的瞳孔映出血月:“最后一件功德,需你亲手了结契约者性命。”

我低头看向掌心梅印——它正疯狂灼烧,指向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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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三刻,天地沉入墨池。

“蓝梦星语占卜屋”二楼,仅剩的那点烛火,在无边死寂里艰难喘息。豆大的光晕摇曳不定,活像荒冢间将灭未灭的磷火,下一刻就要彻底咽气。空气稠得如同冷却凝固的劣质糖浆,每一次呼吸都拉扯着肺腑,沉闷滞重。廉价檀香燃出的青烟失了常性,不再袅袅升腾,反而如没有骨头的惨白毒蛇,紧贴着冰冷的地板缝隙,“滋溜——滋溜——”地无声钻行,贪婪地舔舐着每一寸阴影。

墙上悬挂的黄铜罗盘,指针骤然发了狂!它不再是优雅的旋转,而是癫狂地左右甩动,“哒哒哒哒哒!”密集而急促地撞击着厚重的铜胎,那声音,刺耳得如同厉鬼用腐朽的指甲盖儿,在深埋地底的棺椁上反复抓挠、刮蹭!墙角堆叠如小山的旧书更是诡异莫名,无人触碰,泛黄的纸页却自己“哗啦啦”疯狂翻飞,仿佛被无形的狂风席卷。更骇人的是,那些以朱砂绘制的古老符咒,纸面上竟开始无声无息地渗出暗红粘稠的湿痕,蜿蜒扭曲,如同符箓本身在淌下污浊的血泪!

蓝梦盘腿跌坐在占卜台中央的蒲团上,身体绷得死紧。摇曳的烛光吝啬地涂抹在她脸上,只映出一片瘆人的青白,细密的冷汗珠密密麻麻布满了她的额头,汇成冰冷的溪流滑下鬓角。她死死盯着面前的水晶球——那本该澄澈透明的圆球内部,此刻翻涌着墨汁般浓稠粘滞的黑雾。雾气深处,影影绰绰,全是扭曲、无声嘶吼的灰白人脸,空洞的眼窝和开合的嘴巴诉说着无边的怨毒。蓝梦的脑子里早已被这些无声的尖啸塞满、贯穿,像无数根淬了寒冰的毒针,狠狠扎进她的天灵盖,搅动着脆弱的脑髓,带来一阵阵尖锐欲裂的剧痛。

她双手艰难地结成法印,手指却抖得如同风中残烛,连她自己都快认不出这扭曲的手势。干裂的嘴唇飞快翕动,炒豆子般念诵着拗口的安魂密咒:“敕令!阴魂退散!尘归尘,土归……” 咒语未竟,最后一个字死死卡在喉咙里,如同被一只无形冰冷的手扼住。

咔哒。

一声轻响。极其细微,却又异常清晰,如同冰锥刺破死寂的水面。

那声音,来自占卜台下那个老得掉渣的桃木抽屉深处。像是某种尖锐的东西,在缓慢而执着地刮擦着腐朽的木头内壁,一下,又一下。

蓝梦全身的汗毛瞬间炸起!一股无法言喻的阴冷气息,裹挟着浓重刺鼻的、如同腐烂水藻混合着腥臭淤泥的怪味,毫无征兆地从她脚底板猛地窜起!那冰冷如同活物,带着令人作呕的黏腻感,顺着她的脊梁骨,“嗖”地一下直冲天灵盖!比水晶球里那些哀嚎的怨灵加起来还要恐怖百倍!仿佛一条无形的、冰冷滑腻的毒蛇,瞬间缠上了她的身体,毒牙抵住了她的后颈!

抽屉!

那个她特意用一把沉甸甸的黄铜老锁死死锁住、外面还层层叠叠贴了三张褪色朱砂符箓、专门用来镇压“阴物”的宝贝抽屉!

此刻,那三道朱砂绘就、曾蕴含灵光的符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黯淡、消融!如同烈日暴晒下的残雪,符纸上的朱砂线条迅速变得灰败、模糊,仿佛被无形的污秽侵蚀。而那把黄铜老锁的表面,更是诡异地凝结出一层细密的白霜,霜花无声蔓延,散发出刺骨的寒意。

“嗬……嗬嗬……”

一种非人的、如同破败风箱被强行拉扯的怪异喘息声,幽幽地从那狭窄的抽屉缝隙里挤了出来,钻进蓝梦的耳朵。紧接着,是更加清晰、足以让人头皮瞬间炸裂的刮擦声——

滋啦……滋啦……

像是某种坚硬锐利的东西,是长指甲?还是更可怕的骨爪?在死命地、一遍遍地抠挖着抽屉的内壁!那声音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质感,每一次响起,都如同刮在蓝梦紧绷的神经上。

蓝梦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撞击都像要把脆弱的肋骨生生撞断!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灌顶,但求生的本能瞬间压过了一切。她猛地一咬牙!

“咯嘣!”

舌尖传来一阵锐痛,一股滚烫的腥甜瞬间在冰冷的口腔里弥漫炸开。这剧痛如同强心针,硬生生将她那点即将枯竭的精神力再次榨取、提聚起来!她沾血的双手闪电般变换印诀,口中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

“何方妖……”

那个“孽”字,终究没能出口。

“砰——!!!”

一声沉闷如擂鼓、又似土炮炸膛的巨响!

那具老旧的桃木抽屉,如同被一只来自幽冥的巨拳从内部狠狠轰击,整个儿从占卜台的桌膛里炮弹般激射而出!沉重的木匣带着一股腥臭的恶风,狠狠砸在蓝梦脚边不足半尺的地板上!

“哐当!”

巨大的声响震得地板都在呻吟。抽屉摔开的瞬间,里面那些蓝梦耗尽心思收集来、用于镇压邪祟的物件——粗粝的海盐粒儿、黝黑尖锐的黑狗牙碎片、据说蕴含天雷阳罡之气的焦黑木头渣子——如同被炸开的烟花,天女散花般崩飞四溅,噼里啪啦散落一地,瞬间失去了所有灵性。

抽屉里,空了吗?

不!

也不能说完全空了!

在抽屉最深的角落,原本被蓝梦小心翼翼藏匿、视若珍宝的唯一一罐“深海珍味”牌沙丁鱼罐头,此刻……坚硬的金属罐体被某种难以想象的蛮力撕开了一个巨大、狰狞的不规则口子!粘稠的、泛着令人作呕的油黄色泽的汤汁,正从那豁口里“吧嗒、吧嗒”地往外滴落,在地板上蜿蜒出一道油腻恶心的湿痕,浓烈到刺鼻的鱼腥味瞬间霸道地塞满了整个狭小的空间。

而在那撕裂的、犬牙交错的金属豁口边缘,在那黏糊糊的汤汁和碎烂的鱼肉之间——

一只爪子。

一只形态介于“存在”与“虚无”之间、半透明的猫爪。

皮毛是纯粹到极致的墨黑,黑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唯独那锐利的爪尖一点,凝结着冰玉般森然刺骨的惨白寒芒,看一眼都让人眼球刺痛。此刻,那爪尖正以一种旁若无人的、近乎优雅的灵巧,从破开的罐头里,稳稳地勾出了一大块裹满了油腻黄色汤汁的沙丁鱼肉。

肉块悬在半空,浓郁的、令人窒息的鱼腥味如同实质的墙壁,轰然压向蓝梦。

时间,在这一刻被彻底冻结。

本就微弱欲熄的烛火,“噗”地一下,被无形的力量压到了极限,只剩下一丝比头发还细的惨淡蓝焰在苟延残喘,光线晦暗如同蒙上了一层浸透尸水的裹尸布。墙上那疯狂甩动的罗盘指针也骤然僵死,直挺挺地指向瘫坐在地的蓝梦,如同一根冰冷的、索命的标枪。墙角翻飞的书页彻底停滞,那些渗血的符箓失去了最后一丝颜色,灰败干枯得如同千年古墓里剥落的树皮。

绝对的死寂。

令人心脏都快要停止跳动的死寂里,唯有那粘稠汤汁滴落在地板上的声音,被无限放大,清晰得如同丧钟在耳畔敲响。

滴答。

滴答。

蓝梦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一瞬间冲向了四肢末端,又在瞬间被冻结成了坚硬的冰坨子。她僵硬地、如同关节锈死的提线木偶,极其缓慢地、一节一节地抬起头。视线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艰难地顺着那只诡异的、勾着鱼肉的猫爪,向上挪移。

抽屉上方,原本平静的空气如同被投入烧红烙石的冷水,剧烈地扭曲、荡漾起来,视野一片模糊晃动。

一个轮廓,在那扭曲的空气中,由虚淡到凝实,缓缓显现。

是一只通体漆黑的猫。

它的身体介于“可视”与“不可视”的边缘,半透明的形态边缘氤氲着淡淡的、如同焚烧后的纸灰般的黑气。体型算不上庞大,然而,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沉甸甸的幽冥威压,如同无形的山峦轰然压下,死死扼住了蓝梦的咽喉,让她每一次呼吸都变成了痛苦的挣扎。它静静地蹲踞在虚空之中,姿态带着一种近乎诡异的优雅,那条长长的尾巴如同墨玉雕琢的权杖,在身后缓慢而富有韵律地晃动着,每一次摆动,尾尖划过的空气都荡开细微的、肉眼可见的涟漪,仿佛空间本身被无声地切割、撕裂。

猫头微微低垂,专注地对付着爪尖那块不断滴落油腻汤汁的鱼肉。就在蓝梦的目光,带着极致的恐惧与茫然,终于与它的头部轮廓对上的刹那——

它,抬起了头。

嗡——!!!

蓝梦感觉自己的脑子像是被一根万载玄冰凝结成的巨锥,从眉心狠狠贯穿!冰冷的死意瞬间冻结了她的思维!

那双眼!

幽深,冰冷,如同两口埋葬在亘古冻土最深处的枯井,井底是万载不化的玄冰。瞳孔根本不是寻常猫类的竖缝,而是两轮缓缓旋转的、深不见底的墨绿色漩涡!漩涡的中心,仿佛倒映着无边无际的尸山血海,倒映着忘川河下翻滚的污浊血浪,倒映着无数沉沦魂灵无声的哀嚎与永恒的绝望!纯粹的、不掺杂一丝活物气息的、浸透骨髓的死寂与冰寒,如同决堤的冥河之水,瞬间将她渺小的意识彻底淹没!

这东西……绝非阳间之物!

“喵……”

一声猫叫,突兀地撕裂了粘稠的死寂。

不凄厉,也不慵懒。低沉,沙哑,带着一种非金非石的奇异质感,如同生满铜绿的青铜编钟,在死寂千年的陵墓深处被强行敲响。每一个音节,都像冰冷的钢针,无视耳膜的阻隔,直接穿透颅骨,狠狠扎进蓝梦的脑髓深处,在她脆弱的神经上疯狂震荡!

随着这声“喵”,猫灵终于完全抬起了头颅。它不再看爪尖的鱼肉,那双墨绿漩涡般的恐怖猫眼,穿透了空间的阻隔,冰冷地、毫无波澜地锁定了蓝梦,如同屠夫审视着砧板上的肉。

“蓝小姐……”一个清晰、稳定、带着奇异空间共振、直接在蓝梦灵魂深处炸响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铁片刮过墓碑,“汝之鱼羹,尚可入口。”

蓝梦如遭九天雷亟,浑身猛地剧震!那声音带来的不是单纯的恐惧,而是更深的、源自生命本源被更高位格存在凝视的极致颤栗!仿佛九幽之下的阎罗王翻开了生死簿,她的名字被蘸着朱砂的笔尖点中!喉咙像是被无形的冰手死死扼住,她想尖叫,想厉声质问,却连一丝最微弱的气音都无法挤出,整个身体僵硬冰冷得如同刚从千年玄冰中凿出的石俑。

猫灵却不再言语。它低下头,慢条斯理地、带着一种刻入骨髓的优雅(以及一种令凡人绝望的傲慢),开始享用那块沙丁鱼肉。半透明的、如同雾气凝结的舌尖,灵活地卷过油腻的鱼肉,发出细微的“啧啧”吮吸声。这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被无限放大,诡异得令人头皮发麻,恨不得用指甲抓挠墙壁来抵消那钻心的不适。

蓝梦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它将那块鱼肉一点点吃完,看着它意犹未尽地、极其仔细地舔舐着那只墨黑油亮的爪子(那动作带着一种“尔等凡俗连尘埃都不如”的睥睨),看着它幽绿漩涡般的目光再次抬起,如同两盏来自地狱的探灯,冰冷地打在她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