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殿内,原本被玄阴链锁在御榻上的“萧景珩”,此刻竟挣脱了半边束缚,双目赤金,疯魔般用十指深抠着坚硬的青玉地面,指甲翻飞,血肉模糊,仿佛在与某种无形的恐怖力量疯狂对抗。
他看到冲进来的蓝护卫,赤金的瞳孔中竟闪过一丝属于萧景珩的清明与痛苦,嘶哑着喉咙,用尽全身力气吼道:“快……毁了玉阶下的骨匣!那……是我的命牌!”
声音凄厉,闻者心颤。
蓝护卫握着刀柄的手猛然一紧,几乎就要下令。
“封门,注药。”
一个冰冷的声音从殿门外的阴影处传来。
众人回头,只见苏烬宁一袭凤袍,不知何时已悄然立于那里,面容隐在黑暗中,看不清神情。
“他说什么,都不准回应。”
林墨站在她身侧,忍不住迟疑道:“娘娘,可若……若那真是陛下在求救?”
苏烬宁没有回答她,只是缓缓转身,望向凤仪宫方向,檐角下悬挂着一枚崭新的赤色小铃——那是她命人取烬宁剑的碎片,连夜重铸的预警法器。
此刻,那枚新铃正迎着夜风,纹丝不动。
“他在演。”她轻声道,声音里没有半分波澜,“真正的萧景珩,不会求我。”
真正的他,只会用自己的方式战斗到最后一刻,然后,把最艰难的抉择,留给她。
三日后,一座由青铜浇筑、刻满繁复符文的九鼎镇魂台,在数百名匠人的不眠不休下,于皇城中央拔地而起。
苏烬宁身着祭祀玄服,亲登高台,焚香祝祷。
在百官惊疑不定的注视下,她引动自身心火,刹那间,九尊青铜巨鼎上的魂灯被同时点燃,幽蓝的火焰冲天而起,将她的身影映照得宛如神只。
就在火焰升腾的瞬间,她悄然启动了“末世之眼”。
这一次,她预知的不是危险,而是……胜机!
无数混乱的画面在眼前闪现,最终定格在一幕——七日后,寅时三刻,紫宸宫地底龙脉深处,一股浓稠如墨的归墟黑焰猛然爆发,瞬间吞噬整座皇城!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缓缓走下高台,召来紫大臣,在他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
紫大臣听罢,脸色剧变,骇然道:“娘娘,万万不可!放出风声说您欲启用禁术‘逆脉阵’,强行抽取陛下元气以稳固江山气运……此举与谋逆无异,极易激起忠于陛下的旧部兵变啊!”
苏烬宁垂下眼眸,指尖轻轻抚过袖中那枚冰冷的玄阴令。
“我要的,”她的声音轻得仿佛一阵风,“就是有人坐不住。”
是夜,凤仪宫烛影摇红。
林墨悄然端上一碗汤药,低声道:“娘娘,这是新调配的断梦散,药性增强了三成,应该能延缓魂契侵蚀至少三个时辰。”
苏烬宁接过了药碗,却并未饮下。
她走到一尊麒麟吐瑞铜炉前,将那碗漆黑的药汁缓缓倒入炉中。
“滋啦——”
青烟升起,在空中扭曲变幻,竟渐渐勾勒出一道模糊的人形——正是少年时的萧景珩,抱着年幼的她,从冷宫大火中踉跄奔出的模样。
她静静地凝视着那缕青烟,看了很久很久,久到那幻象都开始涣散。
忽然,她抬起手,用冰冷的指尖,决绝地掐灭了最后一缕烟丝。
“别骗我。”她对着空气,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呢喃,“如果你还在里面……就别让我,亲手杀了你。”
窗外,那枚用烬宁剑碎片重铸的赤铃,在寂静的夜里,无风自动,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几不可闻的颤音。
裂痕深处,一丝比发丝还要纤细的金光,悄然流转,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