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门关大捷的捷报,比苏烬宁的銮驾更快一步飞入京城。
当皇后仪仗缓缓驶入朱雀大街时,迎接她的是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百姓自发地涌上街头,将鲜花与彩绸抛向那华丽的凤辇,高喊着“皇后娘娘千岁”的呼声,几乎要将天顶掀翻。
然而,端坐于凤辇之中的苏烬宁,脸上却没有半分胜利的喜悦。
她隔着明黄色的纱帘,漠然地注视着窗外狂热的人群,那双洞悉生死的眼眸里,只有一片化不开的冰冷与疲惫。
这一战,她胜得太过轻易,也太过诡异。
敌人的每一步都仿佛是刻意喂到她嘴边的诱饵,精准地踩在她“末世之眼”预知的时间点上,与其说是战争,不如说是一场精心编排的献祭。
献祭的目的,是什么?
銮驾直入皇城,未在凤仪宫停驻,而是直接转向了皇家藏书阁。
“将所有缴获的敌方典籍,全部搬过来。”苏烬宁的命令简短而冰冷,不容置喙。
林墨早已在此等候,她一言不发,带着几名心腹开始在堆积如山的残卷中迅速翻检。
空气里弥漫着陈旧纸张的霉味与淡淡的血腥气。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烛火噼啪作响。
终于,林墨从一堆烧得半毁的兽皮卷中,抽出一册封面用古篆写着《断龙志》的孤本。
书页脆弱,触之欲碎。
她一页页翻过,神情愈发凝重。当翻到末页时,她的呼吸猛地一滞。
那上面没有文字,只有一幅用血绘制的图案。
图案中央,是一枚与苏烬宁腰间红铃一模一样的赤色铃铛,旁边用细小的蝇头小字标注着:“祭器·引魂铃”。
而最让林墨通体生寒的,是图样下方那一行触目惊心的血字批注:
“天罚之力不可继,若公主重生,必有至亲执刃弑之,方能重启轮回。”
“公主?”林墨的声音干涩沙哑,她抬起头,目光死死地盯着苏烬宁,“前朝……也有一位被封为‘烬宁’的公主。”
苏烬宁的心脏猛地一沉。
林墨没有停下,她仿佛被什么东西攫住了心神,继续喃喃道:“还有,这引魂铃的注释上说,唯有血脉相连者,方可触发其真正力量……苏烬宁,我问你一件事。”
她的眼神变得锐利如刀:“在雁门关,大战将为何总是死死盯着你的眼睛?那不是仇恨,更像是在确认什么!就像……就像他认识你一样!”
一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苏烬宁脑中炸开!
她怔住了。
那晚,她再启“末世之眼”回溯记忆。
这一次,她没有去看未来,而是拼尽全力,将意识沉入那片被她封存了十余年的、最黑暗的记忆深渊——冷宫那场滔天大火!
烈焰、浓烟、倒塌的梁柱、奶娘撕心裂肺的哭喊……
混乱的画面飞速闪过。
这一次,她看得更清楚了。
在先帝和奶娘的身影之外,火光映照的角落里,还有一道身影!
那是一个少年,他将年幼的她紧紧抱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挡住坠落的火星。
他的声音还带着一丝未脱的稚气,却透着不属于那个年纪的沉重与决绝,在她耳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低语:
“昭儿,活下去,哪怕……你要亲手杀了我。”
随着她神识的注入,那张被烟熏得模糊不清的脸,一点一点变得清晰。
俊秀的眉眼,紧抿的薄唇,眉宇间那股与生俱来的、睥睨天下的慵懒与霸道……
赫然是年轻时的萧景珩!
“不!”
苏烬宁猛地睁开眼,从软榻上惊坐而起,脸色惨白如纸。
不可能!
她失声喃道:“不可能……他那时才十二岁!他怎么会出现在冷宫!”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攫住了她。
她顾不上因强行回溯记忆而撕裂般的头痛,发疯似的冲出寝殿,直奔紫宸宫。
宫门前的侍卫见她神色不对,试图阻拦,却被她身上爆发出的凛冽杀气震得连退数步。
她一脚踹开密档库的沉重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