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先帝遗诏的副本。”他打开木盒,里面是一卷泛黄的丝帛。
他没有多言,只是将其中一页翻开,推到她眼前。
那页纸上,用朱砂御笔赫然写着一行字:“若见‘烬火映天’,即启‘肃靖令’。”
“‘烬火映天’,是前朝皇室预言中,天罚之力完全觉醒的征兆。而‘肃靖令’,则是太祖皇帝留下的最高指令,允许继任者动用国库所有资源,调动全国所有兵马,无需任何朝议,肃清天下一切威胁。”萧景珩的目光沉静如渊,“朕藏了它二十三年,不是为了阻你,而是等你真正能扛起这万里江山。”
苏烬宁的目光死死盯着那行字,心中最后一点疑虑与怨怼,终于在滔天的国难面前彻底冰消瓦解。
她抬起头,迎上他深邃的眼眸。
“我不再问你为何瞒我,”她的声音清冷而坚定,“只问你——可愿与我共守此城?”
萧景珩看着她眼中重燃的炽烈战意,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发自内心的笑意:“朕退位的那天起,就没打算活着离开这里。”
次日寅时,天色未明,一道撕心裂肺的钟声划破了京城的宁静——雁门关的最高警讯,终于冲破了影蚀阁的封锁,血淋淋地摆在了所有人面前。
急报上写着:大战将率三万叛军强攻关隘,守军死伤惨重!
敌军所用兵器皆非金铁,而是以某种枯骨熔炼而成,坚不可摧。
更诡异的是,所有士兵双眼泛着幽蓝邪光,悍不畏死,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每当城墙被攻破一道裂口,便有肉眼可见的黑雾自裂口涌入,触之者筋骨腐蚀,哀嚎遍野!
苏烬宁在巨大的沙盘地图前站了一夜,她伸出纤细的手指,在地图上三个点用力划下:最北端的神秘禁地“归墟谷”,失守的“雁门关”,以及最终的目标“皇城”。
三点,恰好连成一条笔直的线。
“他们不是在攻城,是在献祭。”她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带着彻骨的寒意,“他们在用数万守军的血肉,唤醒沉睡在这条龙脉之下的‘天罚残魂’,要用死人,踏平我们的活路!”
“娘娘,您要……”蓝护卫看着她的眼神,心中升起一个不敢置信的念头。
“我亲自去。”苏烬宁打断了他,语气不容置喙,“不带凤驾仪仗,不发国书檄文。你,林墨,再点二十名最精锐的红护卫,备好快马,我们轻骑简行,星夜驰援。”
出发前的最后一夜,苏烬宁没有留在凤仪宫,而是独自一人回到了那座她重生时所在的冷宫旧址。
月光如水,洒在破败的庭院里。
她坐在那棵早已枯死的槐树下,将那枚布满裂纹的赤铃,小心翼翼地系于腰间。
夜风拂过,铃铛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响动,仿佛与遥远北境战场上的杀伐之声产生了某种不祥的共振。
忽然,那道诡异的稚嫩童音,再次在她耳畔阴恻恻地响起:
“姐姐,师父也听过这铃声……他说,它早就该碎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咔”的一声轻响,苏烬宁低头看去,只见赤铃的铃身上,一道崭新的裂痕,如毒蛇般悄然浮现。
同一时刻,千里之外,北岭深处的尸山之巅,大战将缓缓停下了杀戮。
他仰望着天际的星轨,仿佛感受到了什么,缓缓举起了手中的白骨长矛——矛尖那一点幽蓝火焰骤然暴涨,划破沉沉夜幕,如同一颗坠落的蓝色流星,朝着南方的皇城,做出了遥远而致命的回应。
真正的战争,已经无法回避。
苏烬宁翻身上马,没有回头。
在她身后,是万家灯火的京城,是她用性命守护的王朝。
在她身前,是通往雁门关的、长达三昼夜的漫漫长路。
这一路,是奔赴一场早已写好的死亡终局,亦或是……踏出一条前所未有的新生之路?
无人知晓。
唯有马蹄声,踏碎了黎明前的最后一丝沉寂,义无反顾地奔向那片被黑雾笼罩的北方地平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