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烬宁的瞳孔骤然收缩。
旧制龙纹佩,那是先帝在位时,亲手授予最核心心腹的信物,每一块都有独一无二的编号,象征着无上的信任与权力。
随着先帝驾崩,这些龙纹佩本该尽数收回销毁,如今却在漠北的法外之地,成了一群亡命之徒的流通货币!
沈昭仪、华贵妃、影炉、周全、“师尊”……还有这批手持龙纹佩的神秘人。
一张横跨朝堂与边境,牵扯着前朝与今朝的巨网,在苏烬宁的脑海中瞬间成型。
沈砚,不过是这张网上,一只暴露了行踪的蜘蛛。
未时,午后的阳光温暖而宁静,仿佛要将清晨的杀机与阴霾尽数驱散。
苏烬宁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决定。
她没有下令追查龙纹佩的来源,也没有将“傀心引”的发现公之于众。
她只是平静地传令,将那张从道观搜出的沈砚画像,连同林墨写下的“傀心引”配方,一同封入一个黑檀木盒,亲手将其置于记载皇室绝密档案的《安平策》书阁最底层。
这个动作,仿佛是将一段血腥的过往,轻轻地、暂时地掩埋。
紧接着,她召来心腹谋士杨大人,只下达了一道命令:“杨卿,即刻起草《皇城禁毒令》,以整肃宫闱风气为名,严禁一切未经内务府备案的香料、药材、甚至外来贡品私自入宫。违者,无论品阶,一律以‘意图谋逆’论处。”
她不做追捕,也不再公告,仿佛沈砚之事已经随着那张贴满京城的画像,彻底了结。
她将那张足以掀起滔天巨浪的网,又轻轻地盖了回去,只在上面,留下了一个名为“禁毒”的透气孔。
她要让那水下的巨鳄以为风平浪静,然后,从这个唯一的孔洞里,探出头来。
戌时,夜幕再次笼罩大地。
遥远的漠北深山,风雪漫天。
一座幽深的山谷内,一名佩戴着青铜面具的高大身影,如同一尊雕塑,伫立在悬崖之巅,俯瞰着下方灯火通明的营地。
一名手下快步上前,单膝跪地,呈上一份从京城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密报:“尊主,沈砚失手,身份暴露,画像已传遍九门。皇后……并未追查,只是下了一道禁香令。”
青铜面具人沉默了许久,山谷间的风雪似乎都因他的沉默而凝滞。
片刻后,他缓缓抬手,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那是一张根本不该属于这片杀伐之地的脸。
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僧,面容清癯,本该是得道高僧的模样,却被眼角一道蜈蚣般狰狞扭曲的疤痕破坏殆尽,让那份慈悲瞬间化为无边的阴鸷。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断裂的龙纹佩,粗糙的指腹轻轻摩挲着佩上冰冷的纹路,嘴角竟勾起一抹诡异的、近乎赞许的微笑。
他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道:“好徒孙,懂得藏起爪牙,用阳谋来封我的路了。你终于……看见我了。”
风雪呼啸,卷起他的僧袍。
新的棋局,已在这一片冰天雪地之中,无声落子。
京城,紫宸宫内,所有的喧嚣与杀伐仿佛都已远去,陷入一种虚假的宁静。
然而,无人知晓,这宁静的表象之下,是两名顶级棋手无声的对弈。
夜,越来越深。
那场席卷皇城的风暴似乎已然平息,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沉寂。
但对于真正的执棋者而言,棋盘,才刚刚摆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