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当叛军主力疯狂回撤时,却绝望地发现,来时经过的石桥,此刻竟被一块巨大的木牌拦住,上书八个大字:“春季修缮,禁止通行”。
几十名工匠正在不紧不慢地敲敲打打,任凭叛军如何叫骂,也只是摊摊手,表示这是工部的命令。
“混账!给老子烧!”怒到极致的周全彻底失去了理智,下令焚烧沿途的村庄,企图用浓烟和混乱制造突围的机会。
他不知道,这正中苏烬宁下怀。
冲天的火光和无辜百姓的哭嚎,比任何檄文都更能激发民愤。
一时间,附近乡镇的百姓被激怒,他们自发组织起来,扛着锄头钉耙,砍倒树木,堵塞了每一条可以通行的小路。
叛军的归途,瞬间变得比攻城还难。
未时,地库深处,青鸢利落地切断了王矿工脚上的镣铐。
“王师傅,跟我走。”
这位掌握着大胤王朝最顶尖矿脉开采技术的老匠人,此刻激动得浑身颤抖。
他没有立刻逃离,反而从怀里摸出一把造型奇特的铜钥匙,死死塞进青鸢手中:“皇后娘娘!这是引爆矿道所有支撑梁的秘钥!周全那狗贼丧心病狂,他打算一旦失败,就炸塌整条铜铁巷的矿脉,让所有人都得不到!”
青鸢脸色一变,正要接过,一只素白的手却先她一步,将钥匙拈了过去。
林墨不知何时出现在暗影里,她将钥匙凑到鼻尖轻嗅,又用指甲刮下一丝金属粉末,冷笑道:“痴心妄想。”
她看向王矿工,眼神里难得地有了一丝温度:“王师傅,你放心。早在半月前,你通过送饭杂役传出的‘药方’,娘娘就已经看懂了。地库里所有的烈性药引,都已被我偷换成了性质相仿、却绝不会引爆的惰性石粉。这把钥匙,现在只能点燃一堆漂亮的烟花。”
话音刚落,她便将钥匙交给身后的护卫:“立刻复刻三把。一把送交刘将军,作为战后清缴的凭证;一把封入户部密档,作为周全叛国罪证;最后一把……当着王师傅的面,投入熔炉,彻底销毁!”
王矿工看着那把象征着毁灭的钥匙在烈火中化为铜水,浑浊的老泪终于夺眶而出。
戌时,夜幕再次降临。这一次,没有喊杀,没有战鼓。
苏烬宁站在长信宫的观星台上,遥望城西方向,只淡淡地说了一个字:“点火。”
命令一下,早已潜伏在织造局四周荒地的红衣护卫,同时点燃了手中的火把。
火焰并未直接扑向建筑,而是沿着地面,在干燥的野草和灌木丛中,烧出一条条受控的火龙。
炙热的温度烘烤着大地,地表的土层开始发出细微的“噼啪”声,一道道龟裂的纹路迅速蔓延开来。
地下水脉的水汽被蒸腾,加速了向上渗漏,带着“蚀筋藻”的微小孢子,无声无息地浸润向那些早已被标记好的承重柱。
林墨站在一旁,用特制的仪器观测着地下的变化,声音冷静得像一块寒冰:“娘娘,热力传导与水汽渗透已达预期。再过六个时辰,无需一兵一卒,地库核心区域便会因支柱腐朽而发生局部塌陷。”
此刻,被困在地库中的叛军,正为躲过一劫而庆幸,咒骂着外面那些“无能”的官兵只会放火。
他们丝毫没有察觉,脚下坚实的土地,正传来一阵阵预示着死亡的、细微至极的碎裂声。
真正的围猎,从来不用刀剑,只需一把火、一瓢水,和一点恰到好处的耐心。
苏烬宁收回目光,不再看那片注定要成为坟墓的火光。
她的视线越过重重宫墙,望向灯火辉煌的紫金殿。
这场无声的绞杀已近尾声,但对她而言,好戏才刚刚拉开序幕。
今夜,她为叛军掘好了坟墓;明日天明,她要为这场大戏,搭建一个昭告天下的舞台,让所有人都看清,谁才是真正的罪人,谁又是最后的赢家。
而那份早已拟好的判词,只待最合适的时机,公之于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