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片边缘泛着冷光,像昨夜博弈留下的残局。
“让这些碎片就留在这里。”她冷冷道。
青鸢瞬间心领神会。
第二日夜里,她便在院中一边洗衣,一边故意高声对另一个小宫女抱怨:“真是晦气!这几日井里总飘出股怪味,又腥又臭,该不是有死猫死耗子烂在底下了吧?真得叫内务府的人来好好通一通!”
话音未落,远处一重宫殿的屋檐上,一道极淡的黑影微微一顿,随即悄无声息地向后退去,消失在更深的黑暗里。
而此时,紫宸殿烛影摇红。
萧景珩执笔批阅奏章,指尖轻叩扶手,节奏缓慢而笃定。
朱批落下:“准奏。”
一道密令自御案暗格悄然发出——禁军主力分批撤离宫墙明岗,潜入太庙地窖与钟楼夹壁;三组重弩阵在暗处就位,箭矢已上弦,静候猎物入瓮。
瓮已备好,只待君来。
三日后,夜半子时。
地道深处,十数名黑衣人手持幽幽磷光灯,身形敏捷如狸猫,沿着湿滑石壁悄然前行。
足尖踏在积水之上,发出细微“啪嗒”声,回音在狭道中层层叠叠,如同亡灵低语。
为首一人对照地图,在一处不起眼的墙角停下,伸手在三块砖石上以特定顺序敲击。
“咔”的一声轻响,石板无声滑开,露出黑漆漆的洞口。
成了!
然而,就在那人半个身子探入的瞬间,头顶石板猛然翻转!
数十枚细如牛毛的银针裹挟着腥风激射而出,破空之声如蜂群振翅!
前排三人猝不及防,脸上、颈上顿时爆出血花,惨叫未起便栽倒在地,伤口迅速泛黑——针上淬有麻痹神经的药剂。
“是药王谷的‘千机散’!”有人骇然低呼,“退!快退——!”
话音未落,四面八方阴影暴起!
杨将军率二十名伪装成杂役的精锐手持短刃杀出,刀光在磷光映照下泛着青蓝冷芒。
狭窄通道内,兵刃入肉的闷响、骨骼碎裂的“咔嚓”声、濒死的呜咽交织成一片死神鼓点。
一名首领模样的男子见势不妙,目露凶光,竟从怀中掏出一枚火雷,手指即将扣下引信——
“嗤!”一道银光破空而来,精准射穿其手腕!
“铛啷!”火雷坠入积水,引信嘶鸣片刻后熄灭。
高墙之上,林墨一袭白衣,在磷光映照下宛若月下神女,手中银针犹自轻颤。
她居高临下,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药王谷的针,专破一切妄动之心。”
战斗在十息之内结束。
“活口五个,其余皆斩。”杨将军抹去刀上血迹,低声下令,“封存现场,尸体暂埋地道尽头,不得外泄半句。”
“送去刑狱司,严密封锁消息。”苏烬宁沉声道,目光扫过俘虏,“记住,明日还要‘通井’。”
三更时分,萧景珩披衣起身。
禁军统领跪呈缴获之物:一封血迹斑驳的蜡封密令。
展开一看,八个字赫然入目:“祭日辰时,挟质问罪,废昏立明。”
字迹凌厉如刀,墨色深重,似含滔天恨意。
他静坐良久,终于开口:“原来,他们的目标,从来不是杀我……”
声音冷得像冰,“而是要毁了我的名声。”
就在此时,青鸢疾步入殿,神色凝重:“陛下,城南驿馆一刻钟前突发大火,火势冲天!禁军赶到时,已烧成一片白地,柳谋士……踪迹全无。”
她递上半面残旗,焦边卷曲,布丝断裂,隐约可见六字:“清君侧,安天下。”
“验尸官说……其中有两具尸骸身形极为相似。”青鸢低声道,“有一人右手少了一节小指骨——正是柳谋士三年前逃亡时受创旧伤。”
萧景珩沉默片刻,唇角微扬:“所以他死了?还是……他想让我们以为他死了?”
他缓缓将那染血的密令投入烛火。
火焰贪婪吞噬文字,纸页蜷曲、焦黑,最终化作一缕轻烟,消散于无形。
窗外,大火已熄,天边却仍浮动着一抹猩红的余晖,像是大地睁开了半只眼睛。
他负手立于窗前,望着那片被灼伤的天空,唇角逸出一丝无人能懂的冷笑。
“藏在暗处的刀剑,已经出鞘并折断了。”
“那么接下来,就该轮到那些……摆在明面上的哭声和眼泪登场了。”
——而这盘棋,才刚刚进入中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