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要做的,不是摧毁这面镜子,而是让它重新看见世界的全貌,看见痛苦之外的美好与希望。
说完,她不等镜魔回应,便将那团汇聚了所有“光”之可能的白光,猛地点向了巨大的镜面。
没有预期中的爆炸,没有震耳欲聋的冲击,甚至没有一丝声响。
白光如同水滴融入湖面,悄无声息地扩散开来,沿着镜面蔓延,渗透到每一道裂纹、每一个角落。
镜面的银灰色渐渐褪去,被温暖的白光所取代,整个镜面变得如同融化的白玉,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紧接着,镜宫开始剧烈地、无声地崩塌。
这并非物理结构的毁灭,而是概念的重构。
那些构成镜宫廊道的无数镜子,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纷纷融化、消散,化作点点银光,飘散在空气中;
那些放映着无数历史痛苦的影像,在白光的照耀下,不再显得狰狞与绝望,而是渐渐变得平和,如同褪色的老照片,成为历史的一部分,而非永恒的枷锁。
构成死神身体的无数破碎镜片,在白光的牵引下,脱离了原有的结构,不再是拼凑成的、散发着冰冷气息的人形。
它们如同被磁石吸引般,纷纷从镜宫中飞出,朝着索菲亚随身携带的那个普通木质画架飞去。
画架是她出发时随手携带的,木质粗糙,带着自然的纹理,此刻却仿佛被赋予了神奇的力量,成为了一个能量漩涡的中心。
那些失去了“痛苦”绝对主导权的镜片碎片,如同归巢的鸟儿,纷纷融入画架之中。
它们在画架上重组、融合,不再是尖锐的碎片,而是渐渐变得光滑、平整。
原本破碎的边缘相互契合,形成一面完整的镜面。
镜面边缘被画架的木质框架包裹,散发着柔和的微光,不再有丝毫冰冷与诡异,反而透着一种宁静与温暖。
镜宫彻底消失了。
森林中心只剩下那棵怪树,依旧矗立在原地,只是它身上的诡异气息渐渐消散,那些不同种类的枝丫不再显得突兀,反而呈现出一种自然的和谐;
原本盘根错节的树根也放松下来,不再紧紧缠绕着镜面,而是温柔地托举着那个依附在画架上的、崭新的镜子。
索菲亚缓缓走近这面“无垢镜面”。
她能感受到,镜面中不再有死神的意志,也不再有那些沉重的痛苦影像。
她伸出手,轻轻拂过镜面,冰凉的触感传来,却并不刺骨,反而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镜中映照出的,是站在它面前的索菲亚。
但那并非此刻风尘仆仆、疲惫却坚定的她。
金色的长发沾染着沙尘,眼角带着淡淡的淤青,眼神中沉淀着经历过风雨的沧桑。
镜中的她,是童年时的模样:
金发飞扬,如同阳光编织的丝线;
眼神清澈透亮,没有一丝杂质,充满了对世界的好奇与善意;
嘴角带着浅浅的微笑,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透着天真与纯粹。
索菲亚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触摸镜中的自己。
镜中的小女孩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小小的手掌贴在镜面上,与她的手掌遥遥相对,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如同冬日里最温暖的阳光。
一瞬间,无数被遗忘的记忆涌上心头:
童年时,父亲握着她的手,教她在画布上画出第一朵花;
在花园里,她追逐着蝴蝶,笑声清脆;
母亲在一旁温柔地看着她,眼神中满是爱意……
那些被战争、被教会、被痛苦掩盖的美好记忆,在这一刻被无垢镜面唤醒,如同破土而出的新芽,在她心中绽放。
她忽然明白,这面无垢镜面,剥离了所有后天附加的创伤、身份、记忆与时间的磨损。
它映照出的,是生命最初、最本质的纯粹本真。
那个未经世事污染、没有被痛苦侵蚀、对世界充满热爱的“童年自我”。
这才是每个人内心深处最珍贵的东西,是无论经历多少风雨,都不会真正消失的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