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绞刑架自画像(2 / 2)

事情始于一张空白的画布。

那是她之前准备好,打算用于尝试新系列作品的大型画布,绷在坚固的木内框上,靠在画室最不起眼的墙角,覆盖着一层防尘的白布。

第一个清晨,她发现这张画布不知被谁移到了画室中央,正对着那面被覆盖的镜子。

白布被掀开,叠放一旁。画布上空空如也。

她皱了皱眉,以为是助手提前来准备却忘了告知,或者只是自己记错了位置。

她没多想,将画布挪回墙角,重新盖好。

第二天清晨,同样的情况再次发生。空白的画布矗立在画室中央,像一个沉默的、固执的邀请。

一种寒意顺着她的脊椎爬升。她检查了门锁,完好无损。

询问了助手,对方表示近期并未进入她的私人画室。

第三天,索菲亚决定不睡了。

她在画室隔壁用作休息的小房间里和衣而卧,留了一条门缝,眼睛紧紧盯着外面昏暗画室中央的那片空地。

夜色浓稠,万籁俱寂,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车辆驶过的模糊声音。

当时钟的指针悄无声息地跳过凌晨三点——传说中阴阳界限最模糊的时刻——画室里依旧没有任何脚步声,没有物体移动的摩擦声。

但靠在墙角的那张空白画布,却动了。

它不是被搬动,而是如同失去了重量,或者说,被无形的绳索牵引着,缓缓地、平稳地自行浮起,划过几米的距离,然后稳稳地、精准地立在了画室中央的画架上。

整个过程无声无息,违背了所有的物理定律。

索菲亚捂住嘴,将惊呼死死压在喉咙里。她感到头皮发麻,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更诡异的事情紧接着发生。

立在画架上的空白画布,开始自动浮现出影像。

不是画笔描绘的痕迹,更像是显影液中的相纸,影像从画布内部的纤维中,一点点、由内而外地渗透出来。

先是极其模糊的色块和轮廓,一个女性的侧影,坐在窗边。

接着,细节逐渐丰富,金黄色的、有些蓬松的头发,略显苍白的皮肤,穿着她常穿的那件沾染了各种颜料痕迹的旧工装裤和灰色t恤……

是她自己。

一幅自画像,正在无人执笔的情况下,违背自然规律地自行生成。

当清晨第一缕灰白的光线透过窗帘缝隙照射进来时,画布上的影像已经完全清晰、稳定。

那是一个精确到毛孔的索菲亚,眼神带着她近来惯有的、无法掩饰的忧郁和深入骨髓的疲惫。

背景是她凌乱却熟悉的画室,每一个画架、每一管颜料的摆放都分毫不差。

它就像一张由极高明的写实画家耗费无数心血完成的超写实作品,或者,更像一张超高分辨率的照片,被某种力量直接“印制”在了画布上。

索菲亚走近,手指颤抖着触摸画布表面。

颜料是干的,完全固化,触感与她任何一幅完成多日的作品毫无二致。

这绝非人力所能为,也绝非任何已知科技所能解释。

从那天起,这幅“自画像”开始以一种规律而恐怖的方式“演化”。

它不是静止的。它以每天一岁的速度,清晰地“老化”。

第二天,画中的索菲亚,眼角的细纹似乎加深、延长了一些,眼神中的疲惫沉淀得更加浓厚,仿佛一夜未眠。

第三天,她的发际线有了肉眼难以察觉、但整体观感上确实存在的微妙后移,嘴角两侧出现了更深刻的、带着苦涩意味的法令纹痕迹。

第四天,第五天……

时间仿佛被压缩了,在她面前以惊人的、无可阻挡的速度流淌。

画中的她,日渐成熟,肌肤失去少女时代最后的光泽,继而不可逆转地走向衰老。

皮肤变得干燥,出现细小的斑点,眼神从忧郁变得浑浊,带着经历太多后的麻木与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