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知”?
拒绝被符号体系囚禁。
阿米尔的存在,像知识地狱里的一盏灯,照亮了一条悖论般的生路。
最复杂的密码。遇到根本无法理解它的“空明”之心,会怎样?
艾丽莎紧紧抓住石柱。
冰冷的陶土手指摩擦岩石,发出沙沙声。
遗忘洪流仍在上涨,但希望以最意想不到的方式悄然浮现。
维克多和星纹教会的人也受到了影响。
一个记录员看着自己的本子,眼神茫然。他忘了那些符号代表什么。
另一个守卫忘记了自己的任务,呆呆地站在水里。
只有维克多。他站在一块较高的岩石上,液体只到脚踝。
他看着眼前的混乱,看着阿米尔的行动,看着艾丽莎。
他的脸上没有恐慌,只有深思。
他在记录,即使记忆可能被清洗,他还在记录。
阿米尔拉起了最后一个人。
石柱上挤满了幸存者,他们浑身湿漉漉的,眼神空洞或迷茫,像一群被雨打湿的雏鸟。
暂时安全了,但液体还在上涨,杏仁味弥漫。
整个墓室,像一个正在被清洗的巨型陶罐。
阿米尔看向艾丽莎,用眼神询问下一步。
艾丽莎看着不断上升的液面,然后她看向墓室深处,那个黏土死神盘踞的方向。
液体,是从那里涌出来的吗?
如果源头不堵上,这里最终会被填满。
所有人都将遗忘一切。
包括她刚刚看到的……那点微弱的希望。
就在这时,阿米尔突然喊道:
“那里!”
他的手指向液体涌出的墓室深处,那里有一个不起眼的、如同排水口般的幽暗通道,浑浊的液体正从中不断涌出。
几乎没有犹豫,阿米尔深吸一口尚且干净的空气,猛地扎入粘稠的液体中,朝着那个“源头”奋力游去。
艾丽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看到阿米尔在液体中摸索着,凭借着对结构和材质的本能理解,他找到了一块松动的、刻满符文的石塞。
与此同时,维克多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但当他的目光扫过那个石塞上的符文时,眼神微动。
他似乎认出了什么,低声对身边一个守卫命令道:
“不能让他完全堵死,那是‘清洗循环’的出口,彻底封死会引发结构过载崩塌。
“帮他……维持一个缝隙。”
守卫虽不明所以,但还是执行了命令,向那个方向投出了一根带有钩索的探针。
阿米尔在水中接过,利用杠杆原理,与守卫配合,将那石塞巧妙地撬至一个倾斜的角度,大大减缓了液体涌出的速度。
液面的上涨停止了。
几分钟后,如同它来时一样突兀,墓室地面的缝隙仿佛变成了排水口。
浑浊的粘稠液体开始发出低沉的呜咽声,水位开始缓慢但持续地下降,通过地面的缝隙渗入地下。
液体退去了,如同它来时一样突兀。
留下满室狼藉和一群记忆支离破碎、眼神空洞的幸存者。
他们瘫坐着,在石柱上,在稍高的地面,像被冲上岸的鱼,只剩下喘息。
阿米尔是唯一清醒的,他忙碌着将失忆的队员安置到干燥点的地方,检查脉搏,擦拭他们脸上的粘液。
艾丽莎靠着石柱,陶土化的身体提供了些许抗性。
她保住了部分核心记忆,但细节模糊了。大脑像被洗劫的图书馆,空旷且回响着杂音。
她看到马克西姆。
他的状况很糟,为了救莎拉和其他人,他泡在液体里的时间太长,记忆严重受损。
他认得出艾丽莎,但眼神里是陌生的痛苦和一种固执的保护欲,仿佛这是他残存意识里唯一的指令。
他踉跄着走过来,走到艾丽莎所在的石柱下,仰头看她。
水珠从他湿透的头发滴落,划过他茫然的脸。
“你……没事……”他艰难地说,每个字都像从破碎的记忆里挤出。
艾丽莎心如刀绞。
这个一直默默守护她的男人,忘了自己是谁,却还记得要保护她。
愧疚,绝望,难以言喻的情感在翻涌。
她笨拙地从石柱上滑下来,陶土化的双脚踩在湿滑地面,发出沉闷的响。
她走到他面前,想说话,喉咙里却只有嗬嗬的气音。
她抬起那只尚且能微微活动的、覆盖黏土文字的手臂,想触碰他的脸,想安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