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墨汁滴入清水,迅速吞噬、稀释着本就有限的光源。
温度随之骤然暴跌,刺骨的寒意穿透防护服,呵出的气息在面罩内部瞬间凝结成细微的白霜,附着在冰冷的塑料上。
紧接着,那个干涩、空洞、完全无视物理屏障、直接响彻在每个人脑海深处的冰冷声音,如同丧钟般再次降临。
与之前模糊的警告不同,这一次,它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不容违逆的规则之力。
每一个音节都像是由冰凿刻而成,带着绝对的权威,狠狠烙印在每个人的灵魂之上:
“在此域,言语皆有价。”
“每一个词汇,需支付一毫升肺活量。”
“呼吸,即是纳税。”
“沉默,方可苟活。”
“呼吸税……”
艾丽莎的脑海中如同闪电般划过这个词汇。
卡尔在临终录音里绝望的嘶喊、她左臂上那第二句如同血铸的箴言“呼吸即是负债”。
在此刻,不再是抽象的概念或遥远的警告,而是化作了冰冷、残酷、正在发生的现实。
墓室内那死一般的寂静被这规则的宣告打破,但随即,一种更加深沉、更加恐怖的寂静取而代之。
所有人都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下意识地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
或是用尽全身力气紧紧闭住嘴唇,仿佛任何一个不慎泄露的音节都会带来灭顶之灾。
他们的眼睛因极致的惊恐而圆睁,瞳孔在昏暗中收缩。
之前低氧环境带来的窒息感是缓慢的、弥漫性的。
而此刻,每一次试图发声的念头,哪怕仅仅是在脑海中组织语言,都会立刻引发胸腔被瞬间抽空般的剧烈紧缩感。
伴随着短暂却无比真实的、仿佛被人掐住脖子般的强烈窒息,警告着每一次“纳税”的代价。
莎拉虽然失去了所有记忆,但生存的本能犹在,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剥夺感反应最为激烈。
她因恐惧而张大嘴巴,喉咙肌肉绷紧,试图发出尖叫,但最终只挤出一串无声的、剧烈的面部抽搐和痉挛!
脸色在几秒钟内由惨白迅速转为缺氧的青紫色,眼球微微上翻。
马克西姆眼疾手快,立刻用大手死死捂住了她的嘴,用严厉到近乎凶狠的眼神死死盯着她,无声地传达着“安静!”的指令。
莎拉眼中瞬间盈满了痛苦与无助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在冰冷的面罩内壁上凝结。
一名心理承受能力较弱的队员终于无法忍受这种令人发疯的压抑和恐惧,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低声的咒骂:
“这该死的地……”
“方”字还未出口,他便如同胸口被重锤击中,猛地弯下腰,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烈咳嗽。
整个人蜷缩成一团,仿佛肺里所有的空气都在刚才那一瞬间被强行抽空榨干。
他的整张脸迅速憋成了可怕的紫红色,额头上青筋暴起。
过了足足好几秒,才像是濒死的鱼一样,瘫软在地上,大口大口地贪婪喘息着。
眼神涣散,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恐惧和彻底的虚弱。
黏土死神的身影并未完全显现,但它那无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却无处不在,充盈着空间的每一个角落。
它就像一个绝对公正又绝对冷酷的隐形征税官,冷漠地悬浮于空寂中,精确地监控着、计量着每一个试图震颤空气的音节,毫不留情地执行着它的残酷税法。
马克西姆强忍着肺部因过度闭气而产生的灼痛和晕眩,将头凑近艾丽莎,用极其轻微、几乎不牵动声带、仅靠气流摩擦发出的微弱气音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