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冰冷清晰的玻璃,丹尼尔看到了让他灵魂都为之冻结的景象。
亚历克斯躺在惨白灯光下的抢救台上,年轻的身体如同被风暴摧折的白桦,脆弱得不堪一击。
他全身插满了各种粗细不一的管线,如同陷入蛛网等待献祭的蝴蝶。
曾经充满朝气的脸庞此刻毫无血色,嘴唇泛着死寂的青紫。
心电监护仪上,那代表生命律动的绿色波形微弱得几乎成了一条颤抖的直线。
每一次微小的起伏都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随时会拉成永恒的绝望平直。
几位穿着厚重无菌服、如同外星来客的顶尖专家围在抢救台周围,动作迅疾却凝重。
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令人窒息的紧张。
主导抢救的亚历山大教授,那位以心脏外科权威闻名世界、白发苍苍的老人,此刻眉头紧锁成一个深刻的“川”字,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在无影灯下反射着冰冷的光。
他一边语速极快地下达着指令,一边死死盯着环绕抢救台的各种监测屏幕。
那双阅尽生死、本该波澜不惊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深不见底的困惑和几乎失控的凝重。
“肾上腺素维持!人工心肺流量再调高5%!注意颅内压和脑氧饱和度!”
教授的声音透过观察区的扬声器传来,带着压抑到极致的焦灼。
“不行!心肌细胞活性还在持续下降!指数归零趋势!
“这……这完全违背生理规律!没有任何器质性损伤!没有栓塞!没有炎症风暴!
“就像……就像有一台无形的、功率恐怖的抽水泵,在强行抽空他生命本源的能量!从最核心处熄灭他!”
强行熄灭生命本源!
丹尼尔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绝望如同西伯利亚的万年冻土瞬间将他淹没。
他看着儿子苍白如纸、毫无生气的脸。
交易所界面上那冰冷的“适配度极高”、“可折抵负债”的文字如同淬毒的匕首,反复穿刺着他的心脏。
是他!是他把儿子拖进了这恐怖的契约漩涡!是他害了亚历克斯!
就在这时,亚历山大教授猛地抬起头!
他那双因高度紧张和困惑而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两柄烧红的探针,穿透了冰冷的玻璃墙,精准地、死死地钉在了观察区外、形容枯槁如同厉鬼的丹尼尔身上。
教授的眼神极其复杂,震惊、疑惑、探寻……
还有一种近乎直指灵魂的质问。
“沃罗宁先生!”
教授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灵魂的急迫。
“我需要立刻和您谈谈!单独!现在!”
丹尼尔的心猛地沉入冰海。
难道……
教授发现了亚历克斯身上那无法被常规仪器探测的“死亡标记”?
发现了交易所存在的蛛丝马迹?
或者……
更糟?
他没有丝毫犹豫,在瓦西里充满担忧的目光中,猛地推开隔离门旁边那扇沉重的小型谈话室门。
谈话室狭小压抑,只有一张冰冷的金属桌和两把椅子,气氛沉重得如同墓穴。
亚历山大教授几乎同步走了进来,反手“咔哒”一声锁上了门。
他一把扯下头上的无菌帽,花白的头发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
他没有任何客套,锐利如鹰隼的目光如同手术刀,死死锁定丹尼尔惨白如纸、毫无血色的脸,以及他那只下意识藏在身侧、覆盖着大片淡金色金属斑块的左手。
“沃罗宁先生——”
教授开门见山,声音低沉、急促,如同压抑着即将爆发的火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