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铁轨尽头(2 / 2)

齿轮表面刻着清晰的日期,从1943.7.16一直排到现在。

年份数字用的是哥特体,笔画里嵌着蓝黑色的锈迹,像是用鲜血写就后又被时光氧化。

杰克试探着踩上一块齿轮,齿轮边缘立刻渗出蓝黑色树脂。

那树脂粘稠得像未干的沥青,沾在鞋底,发出“咔嗒”一声轻响。

这声音和杰克脊椎里的铜钟节拍一模一样。

每走一步,脊椎就跟着痛一下,像是齿轮在牵引着杰克的骨骼,让杰克不得不顺着日期的顺序往前走。

1943.7.16的齿轮上,树脂格外浓稠,杰克甚至能在树脂里看到模糊的影像:

一群穿着纳粹军服的人,正把战俘推进洞穴,洞穴门口的樱花树开得正盛。

花瓣落在战俘的囚服上,像沾染了血色的雪。

1989.11.9的齿轮上,树脂里映着父亲的脸,他手里拿着一枚铜钟齿轮,正往年幼的杰克的脊椎里塞。

杰克哭得撕心裂肺,他的眼神却比齿轮还冷。

2023.5.20的齿轮上,是伊丽莎白躺在手术台上的样子。

她的胸口插着一根透明的导管,导管里流动着淡金色的液体,那是她视网膜结晶溶解后的模样。

长廊尽头,立着一面全身镜。

镜面不是玻璃,而是一层凝固的血,血层里嵌着无数细碎的樱花花瓣,像是把半个世纪的春天都封在了里面。

镜面很清晰,却没有映出杰克此刻的模样,而是映出了两个截然不同的“杰克”。

左侧的“杰克”穿着1945年的纳粹中尉军服,肩章上的铜制齿轮已经生锈,胸口插着一把编号为SS-的手术刀。

那把刀杰克见过,在祖父的遗物箱里。

刀身刻着“疼痛转移实验专用”的德语。刀柄缠着褐色的布条,布条上还留着暗红色的血迹。

这个“杰克”眼神空洞,嘴角没有任何弧度,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只有胸口的手术刀在微微颤动,像是在渴求更多的疼痛。

右侧的“杰克”穿着2025年的外科医生白大褂,大褂上沾着淡粉色的樱花粉,胸前的口袋里露出半截病历。

杰克的胸骨敞开着,心脏裸露在外,心脏表面缠着一圈铜钟齿轮。齿轮每转动一次,心脏就收缩一下。

淡红色的血液顺着齿轮的缝隙往下滴,落在镜面的血层上,发出“嘀嗒”的声响。

这个“杰克”眼神里满是疲惫,却带着一丝决绝,像是在和某种无形的力量对抗。

两个“杰克”同时抬起手,指尖在镜面相触。

没有碰撞的声音,只有一声轻微的“嗡”,像是齿轮咬合的前奏。

下一秒,镜面突然裂成了47瓣樱花,每瓣花瓣都带着血红色的纹路,缓缓落在齿轮铺成的长廊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樱花瓣落地的瞬间,突然变成了47张泛黄的病历。

病历纸边缘卷曲,纸面上还留着水渍和血斑,像是被人反复翻阅、又被时光浸泡过。

每张病历的右上角都印着一枚铜钟齿轮的印章,印章里刻着“疼痛转移实验”的德语。

齿轮的齿牙处还沾着淡粉色的樱花粉,和杰克掌心的碎片一模一样。

杰克弯腰拾起最上面的第一张病历,纸张脆弱得仿佛一碰就会碎。

病历上的字迹是祖父的,他的笔迹遒劲有力,却在“结果”一栏里微微颤抖:

“患者:战俘wS-47,性别:男,年龄:27,病症:战后创伤应激障碍引发的持续性疼痛。

“手术者:J. howard(祖父的名字),手术时间:1945.3.12,结果:疼痛转移成功。”

病历下方还附着一张黑白照片,照片里的战俘穿着条纹囚服,胸口插着一根导管。

导管的另一端连接着一枚铜钟齿轮,齿轮的齿牙正卡在他的肋骨之间。

他的眼神空洞,嘴角却带着一丝诡异的微笑,像是解脱,又像是沉沦。

杰克一张张往下翻,病历上的患者名字从“wS-47”变成“wS-48”,再变成“wS-49”……

每个患者的病症都是“持续性疼痛”,手术者都是祖父,手术时间从1945年一直延续到1946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