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小辈那么多,原是少不了吵闹的,可有个老太君脸色冷冰冰的坐在主位,小辈们也就不敢闹腾了,生怕自己被拿来说教。
要说这老太太,其实并非是多严肃的人。
相反,老太太年纪大了,愈发喜欢小辈们说笑捧着她。尤其是,捧着她!
可这段时日,她却是不喜小辈们来串门,小辈来了,她也是无精打采。
言语间意有所指的说自己老了,招人嫌。
一开始,小辈们还不知是何缘故,只以为老太太确实是因为老了而精神不济。
只每日的请安不落下,其他时候就少往老太太跟前凑。
可听了自己父母的解释,他们才知,老太太不是不喜小辈们拥着热闹,而是她最看重的那个小辈,不往她面前凑,不捧着她。
老太太被捧着惯了,轻易拉不下脸去主动问起那厢。
儿子媳妇和孙子孙女又不敢拿家里事,去烦督府里的那位。以至于那位自出了老太太的院子,便再无消息或口信传来。
老太太不敢相信自己最重视的长孙,对自己不仅没有孝顺的行为,连一个问安的口信都没有。
心里抑郁非常,偏府里都是些榆木脑袋,半点孝顺不到点子上。
只能自个儿躺倒在榻上,待儿子媳妇来了,便整个人虚弱委屈的骂他们不孝。
他们如何不孝了?明明与往常一样。
可见不孝的,是另有其人。
大老爷被骂的尤其狠,终于开窍了似的带着弟弟们去督府。
到底是老子说话,儿子才会听。
这不,两日后的今日,大爷就要回崔府,并回自己家里住下了。
丁允鹤在前打着毡帘,看着大爷微低着头走进后,方跟在身后。
满屋主子奴仆,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的望向门口。
崔昀野金冠束发,披着白狐领月白绣金线大氅,从寒风中走来。
七尺身长隐在俯首间,直起身后俊眉星目,气宇轩昂。
这般金质玉相的男人,似乎让寒日换了新天,整个屋子都明亮了起来。
大太太站起身,手帕捂着嘴,见到活生生看起来精神还很好的儿子,自己都控制不住的呜咽哭了起来。
崔南嘉也用手帕捂着嘴,泪眼汪汪的盯着大哥。
这般明显的反应,崔昀野心中了然,朝母亲走近,
他身居高位多年,眉宇间习惯性带着沉着威厉,众人大气不敢出的看着走来。
崔昀野在母亲面前站定,而后语带愧意的告罪请安。
大太太虽有无数话想跟儿子说,但想着今日这一遭,是为了让老太太顺气,于是狠下心,瞪眼叱喝:“你这孩子!回陵州那么些时日,老太太殚精竭虑的把你照顾醒,你竟然敢招呼都不打一声的跑了,你眼里还有谁?是不是要撇了这个家去?”
崔昀野方抬手解了大氅,丁允鹤接过搭在臂弯。
他行至老太太跟前,掀开月白锦衣的下摆跪下,面上是大病一场后的消瘦脆弱。
老太太自他进屋起就垂头捏着手帕,本是想冷着脸倦怠的。
可见他瘦的只剩骨架似的高大身子跪在脚下,心里又委屈又心疼,瞬间掉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