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场上的数千关中士卒,鸦雀无声。
他们呆呆地看着自己的主将,看着这位曾经和他们一样,都属于逆贼董卓麾下的将军。
如今,却被大将军刘景拜为十五万大军的主帅。
一股热流,在每一个关中士卒的心中涌动。
大将军,连徐荣将军这样的降将都能委以重任。
那我们呢?
只要我们肯用命,一样有出头之日!
人心,在这一刻,彻底归附。
许久,徐荣才缓缓起身。
他郑重地从传令兵手中接过帅印和将令,那沉甸甸的重量,让他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责任。
“传我将令!全军整备,三日后,开拔!”
“诺!”
就在此时,一个温和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恭喜荣兄,荣登帅位。”
徐荣转头看去,只见司隶校尉沮授,正带着几名掾吏,含笑走来。
“公与先生。”
徐荣连忙迎了上去,拱手道:
“荣一介降将,蒙主公不弃,委以重任,心中实为惶恐。”
沮授笑着摆了摆手。
“文远兄不必自谦,主公用人,唯才是举。此战,非你莫属。”
说着,他将手中一卷厚厚的帛书递了过去。
“这是我连夜草拟的后勤调度总纲,文远兄请过目。”
徐荣疑惑地接过,展开一看,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上面密密麻麻,全是蝇头小楷。
“粮草:河东郡调集粟米三十万石,麦三十万石,已于昨日启运,由四轮运输车队分三批,预计十日内全部抵达长安。”
“军械:常山兵工厂,调拨神臂弩五千张,箭矢五十万支,锁鳞甲一万套,环首刀两万柄,第一批已在途中。”
“药材:常山医药基地,调拨金疮药五千份,止血散一万份,防疫汤剂三万份,由华神医弟子亲自押运。”
“马料:并州调集苜蓿草料二十万担,黑豆十万石……”
一条条,一款款,清晰无比。
从粮草到军械,从药材到马料,甚至连军中所需的盐、布、酒,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运输的路线、负责的官员、预计抵达的时间,精确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这哪里是什么草拟的计划?
这分明是已经开始执行的雷霆之举!
沮授指着远处官道上,那如同长龙般络绎不绝的车队,平静地说道。
“整个司隶、并州、冀州,都已经动了起来。”
“十五万大军所需的一切,都会在你们抵达前线之前,源源不断地送上。”
“我们唯一要做的,就是打赢。”
看着沮授那从容不迫的神情,看着远处那彰显着恐怖国力的后勤车队,徐荣只觉得一股豪气直冲胸臆。
他紧紧攥着手中的帛书,对着沮授,深深一揖。
“公与先生之能,堪比萧何!有先生坐镇后方,荣,无忧矣!”
沮授扶起他,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荣兄,我听闻,你对此次出征,尚有忧虑?”
徐荣一怔,随即苦笑。
他知道,自己那点心思,瞒不过这位智者。
他沉默片刻,叹了口气,轻声说道。
“我真的能统帅主公这十五万的大军吗?”
这句话,是他内心最深处的写照。
他怕,怕辜负了刘景的信任。
沮授看着他。
他指了指天,指了指地,又指了指身后那无数奔忙的身影。
“你有主公的信任,有主公派遣军师的奇谋,有我关中十万户百姓为后盾。”
“你脚下踩的,是通天大道!”
“你要做的,只是大步向前!”
一番话,说得徐荣热血沸腾。
是啊!
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此时,一名掾吏匆匆上前,对沮授耳语几句。
沮授点了点头,对那掾吏吩咐道。
“去,将大将军特意为徐将军备下的那批葡萄酒送来。”
他转头对徐荣笑道:
“主公说了,西凉苦寒,出征前,让你先尝尝家乡的味道。”
徐荣眼眶又是一热。
他知道,沮授已经帮他稳住了后方,更稳住了他的心。
“公与先生,韩遂此人,狡诈多端,我担心他会狗急跳墙,勾结羌人。”
沮授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冷意。
“他会的。”
“但那又如何?”
“主公的目光,早已越过了西凉。这一战,不仅要平定韩遂。”
“更要让那些桀骜不驯的羌胡部落,知道什么叫天威!”
徐荣重重点头,心中的最后一丝疑虑也已打消。
是夜。
帅帐之内,灯火通明。
那方猛虎帅印,被徐荣恭恭敬敬地摆放在帅案的正中央。
他独自一人,在案前枯坐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