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植却毫无惧色,他手指着董卓,厉声斥责:
“当今陛下,乃是先帝嫡长子,是名正言顺的天下之主!虽是年幼,但何罪之有?”
“你董卓,不过一介西凉武夫,蒙国厚恩,不思忠君报国,反而拥兵自重,祸乱朝纲,如今更是胆大包天,欲行伊霍之事!”
“你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你何德何能,也配与伊尹、霍光相提并论?”
字字诛心!
句句如刀!
骂得酣畅淋漓!
百官们听得是心惊肉跳,两腿发软,恨不得当场昏死过去,免得被牵连。
“你……你这老匹夫!”
董卓气得浑身发抖,脸上的肥肉都在颤动。
他这辈子,还从没受过这等当面的羞辱!
“找死!”
“锵!”
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董卓猛地拔出腰间的佩剑,一个箭步冲下台阶,剑锋直指卢植的咽喉!
“咱家今天就先砍了你这颗不知死活的狗头!”
冰冷的剑锋,距离卢植的脖子,只有不到三寸。
大殿之上,一片惊呼。
所有人都以为,卢植死定了。
然而,卢植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他昂着头,直视着董卓暴怒的双眼,脸上满是轻蔑与不屑。
“老夫身为汉臣,食汉禄,忠汉事!”
“今日能死于国贼之手,死得其所!青史之上,自有公论!”
“你董卓,必将遗臭万年!”
“啊啊啊!”
董卓被彻底激怒了,他怒吼着,手臂上的青筋暴起,就要一剑挥下!
“相国息怒!”
“相国手下留情啊!”
千钧一发之际,蔡邕、议郎彭伯等人,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死死抱住了董卓持剑的手臂。
“相国!万万不可!”
蔡邕急得满头大汗,声嘶力竭地喊道。
“卢尚书乃海内大儒,名满天下,是天下士子的楷模啊!”
“您若杀了他,必将尽失天下士人之心!届时,天下汹涌,群起而攻之,大事危矣!”
这番话,总算让董卓恢复了一丝理智。
他可以杀一个大臣,但杀卢植的后果,他不得不掂量一下。
就像蔡邕说的,杀了卢植,就等于和全天下的读书人撕破了脸。
他现在根基未稳,还需要这些士人来装点门面,治理地方。
董卓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手中的剑依旧没有放下。
他死死地盯着卢植,那眼神,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卢植却冷笑一声,甩开前来搀扶的同僚,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
“要杀便杀,何须多言!”
“董贼!老夫就在此,引颈就戮!”
他这副宁死不屈的模样,更是让董卓怒火中烧,却又投鼠忌器。
杀,还是不杀?
这是一个问题。
最终,董卓的理智战胜了冲动。
他猛地收回长剑,还剑入鞘。
但他指着卢植的鼻子,一字一句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好!好一个忠臣!”
“咱家今天,就看在蔡邕、彭伯的面子上,饶你一条狗命!”
“但是!”
他话锋一转,声音变得无比阴冷。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来人!”
“将这老匹夫的官印、官服,全都给咱家扒了!”
“逐出朝堂!永不录用!”
“给咱家滚!”
几名如狼似虎的甲士立刻冲上前来,粗暴地扯掉了卢植的官帽,剥下了他的朝服。
卢植昂首挺胸,任由他们施为,脸上没有半点屈辱之色。
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龙椅上瑟瑟发抖的小皇帝,又扫了一眼那些低头不语的百官,眼中充满了悲哀与决绝。
然后,他转身,昂首阔步,走出了这座已经变得污浊不堪的大殿。
他的背影,在众人眼中,显得无比的萧索,却又无比的挺拔。
殿内,重新恢复了压抑的安静。
董卓看着卢植离去的背影,胸中的怒气依旧未消。
第一次正式提出废立,就被人当众指着鼻子骂成国贼,还差点下不来台。
这让他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严重的挑衅。
他阴沉的目光再次扫过百官。
“还有谁!”
“还有谁有异议?”
这一次,再也没有人敢出头了。
连卢植这样的老臣都被当场罢官驱逐,他们这些人的脖子,可没卢植的硬。
但董卓也知道,今天这事,是办不成了。
气氛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再强行推进,只会适得其反。
“哼!”
董卓重重地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退朝!”
一场惊心动魄的朝会,就此草草收场。
百官们如蒙大赦,纷纷逃离了德阳殿,许多人走出殿门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