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很深了。
太守府的书房内,烛火摇曳,将两个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沉默。
贾诩站在书案前,双手捧着一本厚得惊人的账簿。
他的脸色,是一种混杂着疲惫与骇然的苍白。
那双一向深邃如古井的眸子里,此刻竟翻涌着肉眼可见的波澜。
捧着账簿的手,在微微地颤抖。
刘景端坐于主位,神色平静地看着他,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许久。
贾诩终于深吸了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让自己的声音不至于抖得太厉害。
他艰难地开口,嗓音干涩沙哑。
“主公。”
“账……算完了。”
贾诩将那本沉重的账簿,缓缓地放在了刘景面前的桌案上。
“为了执行以买代赈之策,我等派人南下荆、益、扬三州,不计代价购粮。”
“同时,在常山郡内,以市价两倍收购百姓余粮。”
“前后所有花费,合计……”
贾诩停顿了一下,嘴唇哆嗦着,那个数字堵在喉咙里,几乎让他窒息。
他闭上眼,又猛地睁开,一字一顿地说了出来。
“十五亿钱!”
十五亿!
这个数字,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魔力,在寂静的书房中回荡。
贾诩的声音变得更加艰涩。
“主公,张角宝库中,那价值十五亿的铜钱,如今……”
“已经……已经空了!”
“府库之中,只剩下一些暂时无法变现的金银珠宝,还有一些零头。”
说完这句话,贾诩整个人都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身子都有些摇晃。
他这位以算计人心、冷酷无情而着称的毒士,此刻的表情,却像一个倾家荡产的管家。
那眼神里,是真真切切的心痛。
“噗通!”
贾诩双膝一软,竟是直挺挺地跪了下去,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凉的地板上。
“主公!”
“诩虽知此乃收拢民心之大计,但眼看金山银海,就这么化为流水,依旧……依旧心痛如绞!”
“是诩无能!未能为主公更好地控制耗费!”
“请主公降罪!”
他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自责与痛苦。
看着跪在地上,身体因为心疼而微微发抖的贾诩,刘景非但没有半点责备的意思,反而哈哈大笑了起来。
笑声爽朗,充满了力量,瞬间冲散了书房内压抑的气氛。
他走下主位,亲自上前,将贾诩从地上搀扶起来。
“文和,你这是做什么?”
刘景不由分说地将贾诩按在了一旁的坐席上,又亲手为他斟满了一杯滚烫的热茶,塞进他冰凉的手中。
“你何罪之有?”
刘景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明亮得惊人。
“你为我带回了百万民心,这是天大的功劳!”
“区区钱财,何足挂齿!”
贾诩手捧着温热的茶杯,怔怔地看着刘景,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刘景转身,踱步到窗边。
他推开窗户,冰冷的夜风灌了进来,吹动着他的发梢。
窗外,是元氏县城的万家灯火,星星点点,连成一片温暖的海洋。
刘景望着这片景象,语气中带着一股睥睨天下的豪情。
“文和,我问你。”
“钱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