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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星槎的骨相(2 / 2)

“地球本身就是最大的璇玑。”林薇看着屏幕上蓝白色的伴星系,忽然懂得守契人为什么要在戈壁、陕北、尤卡坦埋下器物,“他们把星球改造成了导航装置,山脉是刻度,河流是指针,而我们,是转动指针的人。”

当倒计时跳到42天整时,星槎的能量核心终于启动。淡蓝色的光从龙骨的每个节点涌出,在舱内凝成半透明的星图,璇玑铜盘的玉牙开始反向转动,将之前接收的所有数据压缩成一道光纹,注入林薇的鱼符。陈景明发现,此刻铜盘的转速与地球的公转角速度完全一致,而玉牙指向的方位,正是盾牌座δ星团在天球坐标系中的赤经赤纬。

“要启航了。”周砚的声音有些哽咽,他看着屏幕上星槎的模拟航线已经延伸至仙女座伴星系,那些由晶体、水银、合金构成的信号网络正在缓慢消散,像完成使命的信使,“守契人用四千年时间铺的路,终于到了该走的时候。”

林薇的指尖划过星槎的舷窗,玻璃上的霜花突然凝成星座的形状。她想起陈景明说过的“石为气核,气为星精”,此刻才真正明白,那些深埋地下的矿石不是死物,是沉睡的星辰;那些跨越时空的信号不是信息,是宇宙的呼吸;而他们即将驾驶的星槎,也不是冰冷的机器,是带着地球骨血的生灵,要去宇宙中寻找自己的同类。

戈壁的朝阳彻底升起时,璇玑铜盘的最后一枚玉牙停在了“东”的方位。林薇握着黑曜石的手心沁出汗水,鱼符与铜盘完全融合,在她的手腕上形成完整的星图纹身。她抬头望向穹顶投影中蓝白色的星系,忽然觉得那光芒很熟悉——像石峁玉璋初次出土时的萤光,像鱼符裂开时的金色液体,像此刻星槎龙骨上流转的光纹,更像四万八千年前,守契人在青铜器上刻下第一刀时,眼里闪烁的星光。

发射塔的基座传来轻微的震颤,这次不再是倒计时的脉动,而是星槎苏醒的心跳。周砚的屏幕上,所有参数都稳定在最佳值,暗物质通道的模型闪烁着安全通行的绿光,卡洛斯那边的信号最后传来一句:“玛雅的石刻说,当星槎的影子与金字塔重合时,天空会打开门。”

林薇低头看了眼地面,星槎的影子正沿着合金脉络的轨迹延伸,与发射塔的阴影连成直线,直指东南方的石峁遗址。她知道,那不是影子,是脐带,正将地球的骨血注入即将远航的星槎。而天空的门,从来不是某个具体的坐标,是守契人用四千年时间教会他们的事:宇宙的刻度不在星图上,而在敢于跨越的勇气里。

陈景明的指腹在璇玑铜盘边缘摩挲时,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铜盘边缘的包浆是四千年风沙养出来的温润,像老玉盘上的包浆,却在最凹处藏着几分金属的冷硬——那是甲骨文“归”字的刻痕,早年被铜锈填了大半,此刻被星槎舱内的淡蓝光洗得透亮,笔画间的凹痕里还残留着石峁遗址的黄土,在光线下泛着金红的微粒。

他想起五十八岁那年,在洛阳古墓的椁室里第一次见这字的拓片。当时墓顶的长明灯刚灭,他举着矿灯凑近,拓片上的字迹被水汽浸得发涨,“归”字的竖画像道断了的线,横折处糊成一团墨晕。同行的老教授说这是“祀”字,祭祀的祀,商周人常把祭祀刻在礼器上。可他总觉得不对,那竖画收尾处有个极细微的弯钩,像北斗的斗柄在夜空里划的弧,横画的起笔处藏着七个小点,间距与北斗七星的角距分毫不差——那时他还不知道,这七个点不是随意刻的,是守契人用星轨的弧度算出来的坐标。

星槎的储物格是周砚特意按璇玑尺寸定制的,内壁嵌着软质合金,铜盘放进去时发出“咔嗒”一声轻响,像钥匙落进锁孔。陈景明低头看,铜盘边缘的玉牙正好卡在储物格的凹槽里,七枚玉牙的尖端各对着一格刻度,刻度上标的不是数字,是北斗七星的古名: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他忽然想起石峁祭台的石板,石板上的凿痕也是这七个名字,只是当年被当成了祭祀的祝祷词。

“归……”他低声念这字,声音在舱内的嗡鸣里打着旋。星槎的能量核心正在预热,淡蓝色的光顺着舱壁的管线爬,漫过铜盘时,“归”字的笔画突然亮起,像被注入了星子的光。竖画的弯钩处浮出一道星轨,从玉衡星延伸到摇光星,弧度正好是36.7度——这是地球北极星在公元2025年的赤纬角,也是指挥中心观测北极星的最佳仰角。横画里的七个小点开始转动,转速与此刻穹顶投影上北斗七星的周日运动完全同步,像在演示“斗转星移”的真正含义。

林薇走过来时,正看见陈景明用指尖跟着光点转动。老人的指甲修剪得很短,指腹上布满老茧,那是常年握刻刀、翻古籍磨出来的,此刻却像捧着易碎的星子,动作轻得怕惊散了光。“陈老,这字……”她的声音放得很轻,鱼符在手腕上微微发烫,与铜盘的光纹产生了共振。

“是回家的路。”陈景明抬头,眼里的光比舱内的蓝光更亮,“守契人刻这字时,就知道我们会走很远。他们怕我们忘了来路,把北斗刻进笔画里——你看这横画的起笔,天枢星的位置,正好对着石峁遗址的经纬度;收尾的摇光星,坐标是这里,指挥中心。”他用手指在“归”字上划了道弧线,“这道弯不是随便拐的,是星槎从盾牌座δ星团返航时,借助棕矮星引力转向的角度,误差不超过0.1度。”

周砚的通讯器突然响了,是卡洛斯发来的实时画面。玛雅竖井坍塌后的废墟上,阳光正透过石英晶体的碎碴,在地面拼出半个“归”字,另一半隐在阴影里——阴影的形状,正好是星槎船体的轮廓。“尤卡坦的石刻上也有这字。”卡洛斯的声音带着喘息,他正用激光笔把阴影补全,“玛雅人说这是‘玉米神的归途’,原来不是神话,是星图的密码。”

陈景明忽然想起二十年前整理父亲遗物时,找到的那本泛黄的工作笔记。父亲是五十年代的考古队员,在石峁遗址发掘时写过:“玉璋中空,内有螺旋纹,纹尽处有字,似‘归’,然不敢确。”后面画了个潦草的草图,螺旋纹的圈数是27,正好是月球绕地球公转的周期。那时他只当是父亲的臆测,此刻才明白,那螺旋纹是星槎返航时的轨道参数,27圈对应着27个地球月的减速周期。

星槎的舷窗突然映出戈壁的晨景。朝阳正从东边的沙丘后爬上来,把发射塔的影子拉得很长,影子的顶端指着石峁的方向,像条被阳光镀金的路。陈景明看着铜盘上“归”字的光渐渐淡下去,笔画里的北斗星点却更亮了,像被烙在铜盘上。他忽然懂了守契人的心思——他们造璇玑,不是为了让后人记住怎么远航,是为了让后人知道,无论飞到哪个星系,总有一组星在等你回家。

林薇的鱼符此刻贴在储物格的玻璃盖上,鱼符表面的鳞纹与铜盘的“归”字产生了奇妙的叠合。最上面的三道鳞纹正好盖住“归”字的横画,鳞纹的间距是1.5亿公里,对应着地球到太阳的平均距离——这是星槎返航时的第一个校准点,用太阳的引力场修正轨道。

“他们连‘归’的步骤都想好了。”周砚的声音从控制台传来,他刚破解了铜盘底部的暗纹,“第一步,借棕矮星引力转向;第二步,以太阳为锚点校准;第三步,用北斗星确定最终着陆坐标。每个步骤的参数,都藏在‘归’字的笔画里。”

陈景明轻轻合上储物格的盖子,玻璃盖落下时,铜盘的光在上面映出细碎的星点,像把夜空锁进了盒子。他想起年轻时总不明白,为什么古人要在礼器上刻那么多星图,明明肉眼能看见的星就那么几颗。现在站在星槎里,看着这枚刻着“归”字的璇玑,忽然觉得那些器物都活了过来——玉璋是启航的号角,鱼符是途中的指引,而璇玑,是回家的船票。

戈壁的风从通风口渗进来一丝,带着沙砾的微响。陈景明的耳畔仿佛响起守契人凿刻铜盘的声音,一下一下,沉稳又坚定。他们知道四千年后的人会看懂这字吗?或许不知道,但他们还是刻了,像埋下一颗种子,等着有一天破土而出,长成指引归途的树。

林薇递过来一杯温水,杯壁上凝着细小的水珠。陈景明接过时,手微微一颤,水珠落在储物格的玻璃盖上,折射出铜盘的影子,影子里的“归”字正好与舷窗外的北斗星重合——此刻北斗的斗柄正指向东方,像在说:去吧,去远航,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倒计时跳到41天22小时59分时,陈景明最后看了眼储物格。铜盘安静地躺在里面,玉牙的光在暗处流转,像在呼吸。他知道这枚璇玑会跟着星槎一起出发,带着“归”字的承诺,穿过暗物质通道,飞过盾牌座δ星团,再沿着北斗指引的路回来。

就像守契人四千年做的那样,把“归”字刻进时间里,刻进星河里,刻进每个将要远航的人心里。

倒计时跳到41天23小时时,陈景明将璇玑铜盘小心翼翼地放进星槎的驾驶舱储物格。老人的手指在铜盘边缘摩挲,那里刻着一行极小的甲骨文,他年轻时始终认不出,此刻在星槎的光线下终于看清——是“归”字,笔画里藏着北斗七星的图案,像在说,无论走多远,总有一颗星在指引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