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
楼下客厅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在空荡的老宅里格外刺耳。苏晚猛地屏住呼吸,背脊紧贴着冰冷的墙壁。她记得很清楚,进来时客厅的博古架上还摆着半套青花瓷,是哪个瞬间被碰倒了?是风,还是……
她握紧钥匙,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三天前收到的那封匿名信还揣在贴身口袋里,信纸边缘被汗水浸得发软。信上只有一行字:“沈家老宅,西厢房第三块地砖下,有你想知道的真相。” 而此刻,她手中的钥匙似乎正对应着某个未知的锁孔。
雨声中夹杂着拖沓的脚步声,像是有人穿着湿透的鞋子在地板上行走。苏晚的心跳骤然加速,撞得胸腔发疼。她下意识地往走廊深处退去,鞋底蹭到一块松动的木板,发出“吱呀”一声轻响。
前方拐角处的阴影里,缓缓走出一个人影。那人穿着件沾满泥点的黑色风衣,帽檐压得极低,雨水顺着帽檐滴落,在地面晕开深色的水迹。苏晚的呼吸瞬间停滞,喉咙i里像堵了块湿棉花。她认得那件风衣——昨天傍晚在巷口,那个鬼鬼祟祟盯着老宅的男人,穿的就是这件。
“你是谁?”她的声音发颤,却还是硬撑着问出口。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慢慢抬起头。帽檐下的脸隐在阴影里,只能看到下巴上青茬密布。他往前迈出一步,皮靴踩在积了水的地板上,发出“噗嗤”的声响。苏晚猛地转身,朝着记忆中楼梯的方向跑去。钥匙在掌心划出一道刺痛,她顾不上查看,只想尽快逃离这个诡异的空间。
跑过二楼回廊时,眼角余光瞥见楼梯口的落地钟。指针停在七点十五分,钟摆早已停止摆动,玻璃罩上蒙着厚厚的灰尘。而就在她与钟擦肩而过的瞬间,余光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不是钟摆,而是钟面下方雕花处,一块指甲盖大小的木片,正缓缓向内凹陷。
脚下的木板突然发出“咔嚓”一声脆响,苏晚重心一歪,险些摔倒。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带着一种不紧不慢的压迫感。她来不及细想,伸手扶住旁边的墙壁,指尖却意外触到一块微凉的砖石——不同于周围粗糙的墙面,这块砖面异常光滑,边缘似乎有细微的缝隙。
是暗门!
这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脑海。她立刻将铜钥匙对准那道缝隙,手指因为紧张而发抖,试了两次才终于插进去。钥匙转动时发出干涩的“咯吱”声,与此同时,身后的脚步声停了。
苏晚不敢回头,用尽全身力气推动暗门。门后是狭窄的螺旋楼梯,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她刚闪身钻进去,就听到身后传来布料摩擦的声响。她猛地关紧暗门,只来得及看到那男人抬起的手,指间似乎夹着什么银光闪闪的东西。
楼梯陡得几乎垂直,她只能手脚并用地往下爬。头顶传来暗门被撬动的声音,木屑簌簌落在她的后颈。越往下走,空气越潮湿,墙壁上渗出的水迹在手电筒光线下泛着幽绿的光。不知爬了多久,脚下突然踩到一块松动的石板,身体猛地一沉——
“咚!”
她摔进一个低矮的空间,手电筒“哐当”一声滚到角落,光束恰好照亮对面墙壁。那上面没有砖石,而是一块刻满纹路的青石板,纹路蜿蜒交错,像是一幅残缺的地图。而在石板下方的凹槽里,静静地躺着一个用油布包裹的东西,边角处露出半片泛黄的纸页。
就在这时,头顶的暗门“砰”地一声被撞开,一道光柱直直照下来。苏晚下意识地缩到石板后面,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脚步声顺着楼梯一步步往下,每一步都像踩在她的神经上。
石匣秘影
她屏住呼吸,指尖触到身旁一块冰冷的石块。那石块棱角分明,表面凝结着细密的水珠,像是从老宅地基里撬出的残件。油布包裹的东西就在三步开外的暗影里,粗麻布边缘浸着水渍,正散发着陈旧纸张特有的霉味——那味道混杂着樟木防虫剂和鼠尾草的余韵,像极了父亲书房旧书柜里的气息。苏晚的心跳撞着肋骨,耳膜里全是自己血液流动的轰鸣。她必须拿到它,必须知道父亲当年在沈家老宅究竟发现了什么——二十年前那个暴雨夜,他就是从这里抱回一个油布包,之后便夜夜被噩梦纠缠,直到在一场“意外”中坠楼。
光柱突然在青石板上扫过,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切开黑暗。光束边缘沾满尘埃,在潮湿的空气里划出一道金色轨迹,最终停在油布包裹的物体上。那包裹约莫鞋盒大小,边角被磨得发亮,几道粗麻绳勒进布纹里,结扣处缠着半片干枯的蕨类植物。脚步声停在最后一级台阶,木阶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那人似乎在弯腰观察四周,风衣下摆扫过台阶边缘的青苔,带起细微的泥星子。
苏晚握紧石块,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冰冷的石棱硌进掌心,疼痛让她保持清醒。她能闻到对方身上混杂着雨水和烟草的味道,比刚才在楼上时更浓烈——那是一种带着泥土气息的生烟味,像极了村口瞎眼婆婆拐杖上挂着的旱烟袋。可林默身上明明是雪松须后水的味道,难道是……她猛地想起今早路过柴房时,看见的那个蹲在阴影里抽烟的男人,他穿着靛蓝土布褂子,帽檐压得极低,当时她只以为是附近的村民。
光柱突然晃动了一下,照亮了台阶下的雨靴。那是双高筒胶靴,鞋底沾着新鲜的红泥,正是后山坟地特有的土壤颜色。苏晚的后颈瞬间爬满冷汗,父亲坠楼前三天,曾在后山挖开一个无主坟茔,回来时靴底就沾着这样的红泥。她下意识地往石柱后缩了缩,指尖触到石柱上雕刻的缠枝莲纹——和钥匙柄上的花纹一模一样,只是这里的莲瓣缺了一角,像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咬掉。
“哗啦——”
油布包裹突然动了一下。不是风吹的,是里面的东西在蠕动。苏晚眼睁睁看着粗麻布表面鼓起一个包,像有活物在里面挣扎。那包越鼓越大,麻绳被绷得吱嘎作响,霉味陡然变得刺鼻,还夹杂着一股铁锈般的腥气。持手电的人似乎也察觉到异常,光柱猛地聚焦在包裹上,光线里浮动的尘埃突然变成暗红色,像细小的血珠在飘落。
“找到了。”男人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浓重的方言口音,不是林默。他抬脚踩在青石板上,靴底的红泥在地面印出半个脚印,“当年沈老爷藏东西,总爱用蕨草缠绳结,跟他书房里的秘档一个路数。”他蹲下身,手电咬在嘴里,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指尖刚碰到油布边缘,包裹里突然传来“咔嚓”一声脆响,像是骨头折断的声音。
苏晚的石块险些脱手。她想起父亲临终前攥着她的手,反复念叨着“别碰蕨草结……血莲开了……”那时他眼底布满血丝,指甲深深掐进她手腕,留下的月牙形疤痕至今还在。此刻石柱上的缠枝莲纹仿佛活了过来,缺角的莲瓣正在缓缓闭合,渗出暗红色的汁液,沿着石缝往下流淌。
“嘶——”男人突然倒吸一口凉气,猛地缩回手。他的指尖渗出血珠,油布上那道被他碰到的地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现出红色花纹,像是用鲜血画的莲瓣。包裹里的动静更大了,麻布被顶得老高,露出里面一个角——那不是纸张,是个黑黢黢的木匣子,边角包着生锈的铜皮,锁孔处缠着干枯的蕨草,草茎间隐约能看到白色的骨粉。
就在这时,苏晚身后的石壁突然传来震动。不是雷声,是从墙体内部传来的,有节奏的“咚咚”声,像有人在里面敲门。她惊恐地回头,看见石柱上的血莲汁液正沿着地面蔓延,在她脚边聚成一个不规则的圈。圈外的男人似乎也听到了响动,手电光猛地照向石壁,光柱扫过之处,砖缝里渗出黑色的粘液,在墙上画出扭曲的人脸轮廓。
“是守宅的东西……”男人的声音带着颤抖,他从腰间摸出一把锈迹斑斑的匕首,刀刃上刻着模糊的符箓,“当年沈老爷用阴物镇着,怎么会……”他话没说完,包裹里的木匣突然“砰”地炸开,干枯的蕨草飞散开来,露出匣子里的东西——那是一叠用羊肠线缝合的骨片,每片骨头上都刻着细密的咒文,顶端用白玉兰花簪固定,簪尖还滴着血。
血珠落在青石板上,瞬间燃起幽蓝的火焰。火焰沿着血莲汁液画出的圈蔓延,形成一道火墙,将苏晚和男人隔开。男人惊恐地后退,撞在台阶上,手电掉在地上,光线乱晃中,苏晚看见他后腰别着的东西——那是半片铜锁,锁孔形状和她口袋里的钥匙严丝合缝。
“你是谁?”苏晚的声音穿透火墙,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火焰的温度极高,烤得她脸颊发烫,而石柱后的墙体还在震动,“咚咚”声越来越急,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墙而出。
男人盯着火圈里的骨片,眼神变得狂热:“我是守陵人后代,”他举起匕首,刀尖指向骨片,“沈家欠我们的,该还了!当年沈老爷用我祖上的骨头刻咒,镇住那东西,现在轮到我……”他话没说完,墙体突然“轰”地裂开一道缝,一股恶臭扑面而来,夹杂着无数黑色的虫子,像潮水般涌出来。
那些虫子指甲盖大小,通体漆黑,翅膀上印着白色的莲瓣纹,正是父亲噩梦里反复出现的“血莲虫”。男人发出一声惨叫,虫子瞬间爬满他全身,匕首“当啷”落地。他在地上翻滚着,手电光最后照到拱顶——那里不知何时裂开个大洞,雨水混合着泥土灌下来,冲垮了半边台阶。
苏晚趁乱扑向骨片,指尖刚触到羊肠线,突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小心!”
她猛地抬头,看见林默从坍塌的洞口跃下,手里拿着她之前掉落的铜钥匙。钥匙在幽蓝火焰中发出绿光,缠枝莲纹仿佛在旋转,他一把将苏晚推开,钥匙插入地上的火圈——
“咔哒。”
如同打开门锁的声音。火圈骤然收缩,所有的虫子都被吸进骨片里,墙缝里的“咚咚”声也戛然而止。男人躺在地上,浑身覆盖着黑色的虫蜕,已经没了声息。林默捡起骨片,白玉兰花簪在他掌心轻轻震动,簪尖的血色渐渐褪去,露出原本的莹白。
“你父亲当年发现的,”林默的声音有些疲惫,他翻开骨片,里面的咒文正在发出微光,“就是这个。沈家老爷用守陵人的骨头刻了镇魂咒,镇压老宅地下的东西,却把钥匙和骨片分开藏了。”他指向男人后腰的半片铜锁,“他们守陵人世代想拿回骨片,复活祖先,却不知道……”
他顿了顿,抬头看向拱顶的破洞,雨水正顺着洞壁流下,在地面汇成水洼。水洼里倒映着两人的影子,以及骨片上渐渐亮起的最后一行咒文:“以血为引,莲开魂归。”
“不知道什么?”苏晚的声音干涩。她口袋里的钥匙正在发烫,和林默手里的骨片产生共鸣。
林默沉默片刻,将骨片递给她。骨片触手冰凉,咒文的微光映在她眼底:“不知道沈家老爷真正要镇住的,不是什么邪物,而是……”他的话音被突然炸开的雷声淹没,老宅深处传来沉闷的坍塌声,整个地下室开始震动。
“快走!”林默拉住她的手,“暴雨冲垮了地宫封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他们踩着坍塌的碎石向上跑,身后传来骨片的轻响,白玉兰花簪从骨片上脱落,掉在水洼里。苏晚回头望去,只见簪子在水中旋转,花瓣缓缓展开,露出里面包裹的一粒黑色虫卵——那是父亲当年从老宅带走,却在坠楼时遗失的东西。
而此刻,暴雨如注,老宅雕花铁栏上的碎玉般水花,正悄然变成血色。二十年前的秘密,九十年前的恩怨,在这个黄昏后的雨夜,终于随着骨片的开启,迎来了它真正的终章。
她屏住呼吸,指尖触到身旁一块冰冷的石块。油布包裹的东西就在不远处,散发着陈旧纸张特有的霉味。她必须拿到它,必须知道父亲当年在沈家老宅究竟发现了什么。
光柱在青石板上扫过,停留在油布包裹的物体上。脚步声停在最后一级台阶,那人似乎在观察四周。苏晚握紧石块,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她能闻到对方身上混杂着雨水和烟草的味道,比刚才在楼上时更浓烈。
突然,头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像是老宅某处的房梁塌了。那人猛地抬头,光柱随之晃动。就在这瞬间,苏晚猛地扑向油布包裹,指尖刚触到粗糙的油布,就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