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下的冰棱滴着水,滴答声敲碎了残冬的最后一丝冷意。哑女蹲在院角,手里捏着颗饱满的菜种,指尖轻轻拂过湿润的泥土——那是小虎今早从后山背回来的黑土,松软得像揉过的面团,还带着青草的气息。
“埋深点,不然发不了芽。”小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扛着捆新砍的竹竿,额角还沾着泥土,“张叔说这菜种娇气,得用温水泡过才肯长。”
哑女抬头看他,阳光穿过他汗湿的发梢,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她举起手里的小陶盆,里面的菜种已经埋好,土面被她拍得平平整整,像块精心熨过的布。这是她攒了半个月的碎银换的新种,听说结出的黄瓜又脆又甜,是小虎念叨了好几回的“城里品种”。
小虎放下竹竿,蹲在她身边,拿起另一颗种子:“我来试试。”他笨拙地用手指挖了个小坑,把种子放进去,埋土时却用力太猛,溅了哑女一脸泥点。
“你看你。”哑女笑着抹掉脸上的泥,指尖却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一下,带着点嗔怪的暖意。
小虎挠挠头,也笑了。他的手背上还留着道浅浅的疤——上个月帮王大爷修屋顶时,被瓦片划的,是哑女用草药给他敷好的,至今还能闻到那股清凉的药香。
两人蹲在院角,你一颗我一颗地埋种子,像在种下整个春天的盼头。阳光越来越暖,把泥土晒得微烫,也把哑女的脸颊晒得通红。她忽然想起去年这个时候,小虎也是这样蹲在她身边,帮她挑拣晾晒的草药,说“这个治咳嗽最管用”,那时的风里,也带着这样让人安心的味道。
“对了,”小虎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布包,“给你的。”
布包里是支木簪,簪头刻着朵小小的桃花,刀法算不上精致,花瓣边缘还有点歪歪扭扭,却透着股认真劲儿。“我跟着李木匠学的,他说桃花簪子戴了招好运。”小虎的耳朵有点红,“可能……没城里买的好看。”
哑女接过来,指尖抚过那些凹凸的刻痕,簪子的木头带着淡淡的松香气,是他后山砍的松树,自己打磨了半个月的。她把簪子插进发髻,对着院角的水缸照了照,水面映出的影子里,桃花簪在阳光下闪着温润的光,比任何金银首饰都让她心动。
“好看。”她用口型说,眼睛弯成了月牙。
小虎看得愣了神,直到院门外传来“哐当”一声响,才猛地回过神。
“小虎哥,哑女姐!”是村里的二丫,手里拎着个竹篮,跑得气喘吁吁,“我娘让我送点新蒸的槐花糕,说给你们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