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李二柱就套好了驴车。车板上铺着厚厚的麻袋片,春杏正把捆好的白菜码上去,萝卜用草绳串成串,挂在车帮上,雪里蕻装在竹筐里,透着股清冽的腥气。
“再拿块油布,别路上遇着露水。”春杏往车上扔了床旧棉被,“垫着坐,免得硌得慌。”
李二柱跳上马车,鞭子轻轻一扬,驴车“咯噔咯噔”往镇上去。路两旁的草叶上结着霜,在晨光里闪着白亮的光,空气冷得像冰碴子,吸进肺里都带着疼。春杏裹紧了棉袄,往李二柱身边凑了凑,他顺势把缰绳交到一只手里,另只手揽住她的肩膀,粗布袄子上传来暖暖的体温。
“冷不?”他低头问,呼出的白气在她额前散开。
“不冷。”春杏往他怀里缩了缩,“你看东边的天,红得像柿子。”
天边的朝霞果然红得透亮,把驴车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像条跟着走的长尾巴。到了镇上,集市已经热闹起来,卖包子的蒸笼冒着白气,货郎的拨浪鼓“咚咚”响,穿棉袄的妇人挎着篮子,在摊位前挑挑拣拣。
李二柱找了个靠墙的位置停下,春杏赶紧把白菜摆开,又把萝卜串挂在车把上。刚摆好,就有个穿蓝布褂子的老汉凑过来:“这白菜咋卖?”
“两文钱一棵,要得多算一文五。”春杏笑着回话,手在围裙上蹭了蹭。
老汉弯腰捏了捏菜心,直点头:“瓷实!给俺来五棵,家里老婆子等着腌酸菜呢。”
李二柱麻利地帮着装袋,春杏接过铜钱,用麻线串起来,塞在贴身的布兜里,指尖触到冰凉的铜板,心里却热乎乎的。
日头爬到头顶时,半车白菜已经卖完了。春杏从篮子里拿出油纸包,里面是两个菜窝窝和一碟腌萝卜:“先垫垫肚子,晌午人多。”
两人坐在车辕上,就着冷掉的窝窝啃。隔壁卖糖葫芦的老汉递过来两串,笑着说:“尝尝,自家娃做的,酸中带甜。”
“那俺用棵白菜换。”李二柱拿起棵小的递过去,老汉乐呵呵地接了,说啥不肯要,只说“邻里乡亲的,客气啥”。
正吃着,有个穿碎花袄的媳妇凑过来,指着雪里蕻问价。“五文钱一小筐,腌得酸脆,就粥最好。”春杏掀开筐盖,一股酸气冒出来,那媳妇捏着鼻子闻了闻,反倒笑了:“就是这股味儿!给俺来两筐,俺婆婆就爱吃这个。”
收了钱,春杏刚把筐递过去,就见那媳妇怀里的娃娃伸手去抓萝卜,口水滴在车板上。春杏赶紧拿起个小萝卜,用帕子擦了擦递过去:“给娃啃着玩,解解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