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楼并未向东行驶太久。在确认甩开了可能存在的眼线,并且方多病一行人确实已经远去后,李莲花便吩咐乌素调转方向,目标直指西南清源山。
他拒绝方多病的同行,并非对南胤线索不感兴趣,恰恰相反,正因深知其中牵扯之深、水之浑,他才更不能让方多病这初生牛犊卷入太早。有些漩涡,需要他独自先去试探深浅。
清源山地处西南,山势险峻,林深雾重,多有瘴气毒虫,人迹罕至。关于“女宅”的传闻,在当地山民口中更是讳莫如深,只隐约听说那是一座藏在深山里的宅院,里面住的都是女子,不与外人往来,神秘莫测。更有甚者,传言误入其范围的男人,都会离奇失踪。
数日后,莲花楼停在了清源山外围一处地势稍高的坡地。从这里望去,群山连绵,云雾缭绕,根本看不到任何宅院的影子。
“女宅……”李莲花望着那云雾深处,指尖无意识地在窗棂上敲击着。前世模糊的记忆与此地阴郁的气息交织,让他心中那份不祥的预感愈发清晰。这地方,绝不仅仅是南胤的一个据点那么简单。
乌素已经出去打探了一圈回来,身上带着山林间的湿寒之气。“少主,附近山民对‘女宅’知之甚少,且颇为忌惮。只知大概方位在此去往东南三十里外的落魂坡一带,但具体路径无人知晓,都说那里有去无回。”
李莲花点了点头,这和他预料的差不多。他沉吟片刻,道:“准备一下,我们明日进山。”
“是。”乌素应道,随即看向一直沉默坐在角落、仿佛与车厢阴影融为一体的笛飞声,“他呢?”
李莲花也看向笛飞声,脸上露出那惯有的、带着点算计的笑容:“阿飞表弟啊,你看……这深山老林的,危机四伏,我们两个‘老弱病残’,怕是寸步难行。不如,你辛苦一下,在前面……探探路?”
他这话说得理所当然,仿佛笛飞声真是他那任劳任怨的远房表弟。
笛飞声抬起眼皮,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这一路上,他虽同行,却几乎像个透明人,除了必要的进食休憩,大部分时间都在闭目调息,仿佛外界一切与他无关。此刻被李莲花点名,他眼中闪过一丝不耐。
“凭什么?”冰冷的两个字,言简意赅。
李莲花早已料到他的反应,也不生气,慢悠悠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散发着淡淡药香的玉瓶,在手里抛了抛:“就凭这个。”
笛飞声目光一凝,落在那个玉瓶上。他虽然不通医理,但也能感觉到那玉瓶中散发出的气息非同一般,带着一种纯净的生机,对他这等修为的人亦有微弱的滋养之效。
“此乃‘清心玉露’,是我用数十种珍稀药材,辅以特殊手法提炼而成,于内息调养、稳固根基颇有奇效。”李莲花笑眯眯地说道,“阿飞表弟你之前与那怪蛇交手,又吸入些许迷烟,内力虽强,恐也有些许震荡吧?此物正合你用。”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诱哄:“只要你肯在前面开路,这瓶清心玉露,便是你的了。如何?”
这自然是谎话。“清心玉露”不过是他用几种普通宁神药材随手调制,有些许安神效果罢了,远没有他吹嘘的那般神奇。但他料定笛飞声对药材了解不深,且其体内悲风白杨内力刚猛霸道,确实容易产生细微震荡,用这“玉露”安抚一下,也算对症下药,不易被拆穿。
笛飞声盯着那玉瓶,又看了看李莲花那副“童叟无欺”的表情,沉默了片刻。他确实感觉到体内内力因之前强行逼毒、出手对敌而有些许不易察觉的躁动。这玉露……或许真有点用处?
更重要的是,他也很想看看,李相夷如此执着地要来这里,到底想找什么。跟在他身边,总能发现些端倪。
“可以。”笛飞声终于吐出两个字,算是答应了这笔“交易”。
李莲花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将玉瓶抛了过去:“合作愉快。”
翌日清晨,天色未明,三人便已准备停当,弃了莲花楼,徒步进入茫茫清源山。阿沅和狐狸精被留在楼内,由李莲花布下的简单阵法保护。
一入山林,光线顿时暗淡下来。参天古木遮天蔽日,脚下是厚厚的、不知积累了多少年的落叶,湿滑难行。空气中弥漫着草木腐烂和湿土的气息,偶尔还能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中带着腐朽的怪异气味,想必就是山民所说的瘴气。
笛飞声果然信守承诺(或者说为了那瓶“玉露”),走在最前面。他步伐沉稳,看似随意,实则每一步都踏在实处,周身散发着一股无形的气劲,将挡路的藤蔓荆棘轻易震开,更是将一些试图靠近的毒虫蛇蚁惊走。有他在前开路,李莲花和乌素倒是省了不少力气。
乌素紧随李莲花身侧,寸步不离,手中紧握短刃,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四周,警惕着任何可能出现的危险。
李莲花则一边走,一边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他在寻找人为的痕迹——被刻意掩饰的小径、不起眼的标记、或者某些与自然生长不符的植被分布。
越往深处,雾气越浓,那甜腻的腐朽气味也越发明显。四周寂静得可怕,连鸟鸣声都几乎听不到,只有三人踩在落叶上的沙沙声,以及偶尔传来的、不知名虫豸的窸窣声,更添几分诡异。
行了大半日,前方出现了一片弥漫着浓郁粉白色雾气的区域,那甜腻腐朽的气味正是从此处传来。雾气浓郁得几乎化不开,视线受阻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