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身灼目的红,在渐沉的暮色中,仿佛一盏引路的灯,又似一滴坠入静水的血,瞬间打破了采莲庄维持多年的、病态的平静。
李莲花穿着那身极不合体、却又意外衬得他面容瑰丽的嫁衣,有些笨拙地扯着过长的裙摆,在方多病等人复杂难言的目光注视下,缓步走向那片偏僻的莲池。乌素如同最忠诚的影子,紧随其后,那双眼睛里的炽热与疯狂几乎要化为实质,死死锁在那抹红色身影上,警惕着任何可能存在的威胁。
笛飞声(阿飞)依旧抱臂跟在最后,面色冷峻,眼神却比之前深沉了许多,不知在想些什么。方多病则带着几名刑探,分散在回廊、假山等隐蔽处,紧张地注视着莲池周围的动静。
“李……李莲花,”方多病忍不住压低声音喊道,“你小心点!感觉不对就立刻喊我们!”
李莲花回头,对他露出一个安抚性的笑容,只是那笑容在红衣映衬下,平添了几分妖异:“方少侠放心,在下惜命得很。”
他走到莲池边,那里早已按照他的要求,摆放了一张石凳。他拢了拢宽大的衣袖,姿态“优雅”地坐下,目光放空,望着幽深的池水,仿佛真的是一位对影自怜、心事重重的新嫁娘。
晚风拂过,吹动他未束的墨发和鲜红的衣袂,池中莲叶沙沙作响,更衬得四周寂静得可怕。
时间一点点流逝,夜色如同墨汁般浸染开来,只有廊下和假山后偶尔传来的、压抑的呼吸声,证明着这里并非空无一人。
方多病等得有些焦躁,手心沁出汗水。他开始怀疑这法子是否真的有效,难道凶手还会被一件衣服引出来不成?
笛飞声的目光则不时扫过李莲花看似放松、实则全身肌肉都处于微妙绷紧状态的背影,又掠过隐藏在暗处、杀气几乎凝成实质的乌素,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弧度。他倒要看看,这出戏,李相夷打算怎么唱下去。
乌素的耐心在一点点消耗。她看着少主穿着那身属于别人的、刺眼的红,独自坐在那阴森之地,心中的暴戾与占有欲如同野草般疯长。她几乎想立刻冲上去,将那身红衣撕碎,将少主带回楼里,藏起来,谁也不给看!
就在众人的神经都绷到极致时——
异变陡生!
并非来自莲池,也并非来自周围的黑暗。
而是来自众人身后,庄园内院的方向!
一声凄厉至极、不似人声的尖叫,猛地划破了夜空!
那声音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与痛苦,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瘆人!
“是郭庄主的方向!”一名刑探失声喊道。
方多病脸色骤变,再也顾不得莲池这边的“诱饵”,猛地站起身:“不好!调虎离山!快!去内院!”
他带着几名刑探,立刻朝着尖叫传来的方向疾奔而去!
莲池边,瞬间只剩下李莲花、乌素和笛飞声三人。
李莲花在那声尖叫响起的刹那,便已猛地站起,脸上的慵懒与“哀怨”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洞悉一切的锐利。他丝毫没有因为方多病等人的离开而慌乱,反而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冷笑。
“果然……沉不住气了。”他低声自语。
乌素瞬间掠至他身边,剑已半出鞘,周身杀气凛然:“少主?”
“无妨,”李莲花抬手制止她,“目标本就不是我。”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那片幽深的莲池,眼神深邃,“或者说,不全是。”
笛飞声也走了过来,冷声道:“你早知道会这样?”
李莲花瞥了他一眼,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阿飞表弟,你觉得,那池底除了发簪,还会有什么?”
笛飞声眼神微动,看向那片被李莲花重点关注、之前又捞出过发簪的莲叶丛,似乎明白了什么。
就在这时,异变再起!
原本平静的莲池水面,忽然毫无征兆地冒起了一连串细密的气泡,仿佛水下有什么东西正在剧烈活动!紧接着,靠近那片莲叶丛的水域,池水开始如同沸水般翻涌起来,一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腥臭气息随之弥漫开来!
“小心!”乌素厉喝一声,将李莲花护在身后,剑尖直指翻涌的水面。
笛飞声也上前一步,与乌素一左一右,将李莲花护在中间,眼神凝重地看着那越来越剧烈的动静。
李莲花被两人护着,目光却紧紧盯着翻涌的池水中心。他知道,真正的“东西”,要出来了!
“哗啦——!!!”
一声巨响,水花四溅!
一道巨大的、黑影猛地从翻涌的池水中破水而出,带起漫天腥臭的水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