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无涯的指尖在剑胚表面轻轻颤抖。
破劫剑胚的剑身此刻不再是冷硬的金属，反而像有生命般微微发烫，那些原本晦涩的纹路正随着他的情绪起伏明灭，最中央的\"共生形态\"四个字泛着血玉般的红光，刺得他瞳孔收缩。
他望着剑胚倒映出的自己——虚化的人形轮廓边缘还带着若有若无的雾气，这是剑灵未完全凝实的特征。
可此刻他忽然想起三百年前，当他还是苏寒左臂时的触感：滚烫的血珠顺着经脉流淌，骨节与剑刃摩擦的钝响，还有每次替主人挡下致命攻击时，那声从喉咙里滚出来的闷哼。\"左臂，替我接这招。\"那时苏寒总说得轻描淡写，他也以为自己不过是块会挥剑的骨头。
直到三个月前，苏寒在雷劫中强行剥离圣体与剑胚的联系，他才第一次以\"人\"的形态站在月光下，听着主人说：\"林无涯，以后你是我的兄弟。\"
\"咔嚓——\"裂隙坍缩的脆响将回忆斩断。
林无涯猛地抬头，正撞进苏寒投来的目光。
那双眼底没有催促，没有命令，只有他从未见过的温柔：\"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尊重。\"
姬九黎的本命剑御星辰不知何时已收进剑鞘，她走到林无涯身侧，指尖轻轻划过他虚化的手腕——这是剑灵最脆弱的地方。\"你不是附属品。\"她的声音比平时轻了些，像在怕惊飞什么，\"是我们并肩同行的人。\"
林无涯忽然想起三天前，他在苏寒的记忆里窥见的画面：姬九黎为了救苏寒，曾用灭世心窍硬抗天道法则，心脉寸断时咬着牙说\"共生不是枷锁\"。
原来这些人，早就把\"选择\"看得比\"忠诚\"更重。
裂隙的轰鸣震得地面震颤，林无涯的倒影在剑胚上晃成一片模糊。
他深吸一口气，指尖终于按向\"确认\"二字。
刹那间，破劫剑胚爆发出比太阳更耀眼的金光。
林无涯感觉有滚烫的力量从识海深处涌来，那些曾经作为左臂时的记忆碎片突然变得清晰：第一次握剑时掌心的茧，替苏寒挡下毒刺时渗入骨髓的疼，还有每次主人说\"辛苦你了\"时，他藏在骨节里的窃喜。
剑胚的形态开始扭曲重组，金属表面浮现出细密的龙鳞纹路，最终化作一条缠绕在苏寒右臂的符链，每片龙鳞都刻着林无涯的神魂印记。
\"这是......\"苏寒试着动了动手臂，符链随着他的动作流转，竟比从前的剑胚更贴合。
他转头看向林无涯，却见对方的身影比之前凝实了十倍——可以看清眼尾的细纹，可以看见喉结的滚动，可以闻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铁锈味，那是剑胚常年浸染鲜血留下的气息。
\"我能......感觉到风。\"林无涯抬起手，裂隙里漏下的混沌之气拂过他的掌心，带起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
这是他作为剑灵三百年，第一次真正触碰到风的温度。
可下一秒，他的笑容就僵在脸上——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苏寒的心跳，姬九黎的呼吸，甚至能听见两人命纹共鸣时，那声若有若无的嗡鸣。\"我和你们......连得更紧了。\"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慌乱，\"不是剑与主人，是......\"
\"是共生。\"姬九黎替他说完，伸手按住他的肩膀。
她掌心的温度透过虚化的躯体渗进来，像一团暖融融的火，\"就像我和他。\"
\"轰——\"
空间突然剧烈震荡，林无涯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看见自己的正对面，不知何时站着另一个\"自己\"。
那道身影的轮廓与他完全重合，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气质：左眼下方有道狰狞的疤痕，身上缠绕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黑雾，手中握着的剑刃是纯粹的漆黑，剑身流转着与破劫剑胚完全相反的纹路。
\"你选择了共生。\"镜像林无涯开口，声音像两块石头相互摩擦，\"而我，选择了独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