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渊缺口深处的低语像针，一根接一根往苏寒识海里扎。
最开始是模糊的嗡嗡声，渐渐清晰成千万道重叠的尾音——每一道都与他声线如出一辙，却带着不同的情绪：有不甘的哽咽，有癫狂的大笑，有绝望的叹息。
\"第三百四十七次尝试。\"其中一道声音突然拔高，像利刃划开所有杂音，\"每一次你都以为能改变什么。\"
苏寒的手指在剑柄上骤然收紧，掌心被防滑纹路硌出红痕。
他能感觉到太阳穴突突跳动，记忆碎片正被某种力量揉捏重组——方才与姬九黎对抗格式化之力的画面变得模糊，取而代之的是陌生又熟悉的场景：血浸的草席上躺着断气的母亲，十二岁的自己攥着半块冷炊饼跪在床前；或者是某个雨夜，他举着染血的剑站在沧澜宗杂役房废墟里，雨水顺着发梢滴进眼睛，模糊了满地尸体的脸。
\"这是......记忆重塑？\"他嗓音发哑，转头看向身侧的姬九黎。
少女正垂眸凝视胸口翻涌的紫纹，九窍玲珑心在她体内发出蜂鸣。
听到问话，她指尖轻轻按在眉心，荒古天命纹从腕间爬上手背，银白纹路与紫芒纠缠如蛇：\"裂隙是'轮回锚点'。\"她抬眼时眼底泛着微光，像是透过层层迷雾看到了什么，\"每一个试图打破循环的宿主，都会在这里经历意识残影的试炼——那些是你前三百四十六次失败的自己。\"
\"所以他们要我承认失败？\"苏寒的拇指摩挲着剑柄上\"唯痛不可伪造\"的残铭，那几个字已淡得几乎要看不清。
\"他们要你恐惧。\"林无涯的虚影突然凝实，逆源符文从他体内如银蛇窜出，在三人周围织成光网。
老剑灵的声音比平时更沉，\"我能暂时困住格式化之力的余波，但你必须面对......\"他的目光扫过黑渊缺口，\"你最真实的恐惧。\"
话音未落，数道身影从黑渊里走了出来。
第一个是十二岁的苏寒，破布衫上沾着洗不净的污渍，缩着肩膀像只受惊的小兽，眼底是被杂役头打了三顿后仍未熄灭的倔强；第二个是十七岁的他，浑身浴血站在断崖边，手里的断剑滴着血，脸上却挂着近乎癫狂的笑——那是他第一次杀人，为了给被卖去药庐的小师妹报仇；第三个......第三个是三天前的他，站在荒古禁区入口，望着姬九黎递来的天命玉牒碎片，眼底有挣扎却更有决绝。
\"你以为你能逃脱？\"所有幻影同时开口，声线重叠成刺耳鸣响，\"你不过是我等失败的总和！\"
十二岁的幻影突然冲过来，抓住苏寒的手腕。
那双手冰凉得像浸在冰水里，带着他记忆里最清晰的痛——杂役头用铁鞭抽他时，也是这样的冷，因为铁鞭浸过井水。\"放弃吧。\"小苏寒仰起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你保护不了任何人，母亲会死，小师妹会死，九黎也会死......\"
十七岁的幻影跟着逼近，断剑抵住他心口：\"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用寿元换剑胚进化，拿至亲的命换系统签到，你和那些你恨的人有什么区别？\"他的瞳孔里跳动着暗红火焰，\"你早就是怪物了！\"
三天前的幻影站在最后，手里捏着半块玉牒碎片，嘴角扯出苦涩的笑：\"你以为这次能成功？
上一世你是弑天剑尊，这一世你是荒古圣体，可哪一世不是被天道当棋子？\"他伸手想要触碰苏寒的脸，\"认命吧，我们都只是......\"
\"住口！\"苏寒突然闭眼。
记忆如潮水倒灌。
他想起母亲咽气前，用最后一口气把他推进地窖，血顺着她下巴滴在他手背上，温热得烫人；想起小师妹被拖走时，往他怀里塞了颗野枣，说等春天要一起去后山摘桃花；想起姬九黎在雷劫里为他挡下致命一击时，眼里的光比星辰还亮。
\"我不是你们的延续。\"他睁开眼，眼底翻涌着剑意在沸腾，\"母亲教我要活着，小师妹教我要善良，九黎教我......教我值得被记住。\"他握紧破劫剑，剑胚在掌心发烫，\"我是苏寒，这一世的苏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