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苏寒是被一阵刺痛疼醒的。
他蜷缩着坐起身,指尖深深掐进掌心,识海深处像有把生锈的刀在翻搅。
那些曾经清晰如刻的画面——沧澜宗杂役房的破窗、姬九黎持剑挡在他身前的侧影、林无涯最后消散前的青光——此刻都成了浸在墨水里的纸,越想抓牢越模糊。
\"醒了?\"
熟悉的凉意覆上后颈。
苏寒抬头,见姬九黎半蹲在他身侧,发梢还沾着夜露,眼尾的红痣被晨光晕得发暖。
她的手悬在他额前三寸,似乎想碰又不敢碰,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我...\"苏寒张了张嘴,喉咙像塞着碎瓷片,\"我好像...忘了什么。\"
最后三个字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他记得自己打破了轮回,记得掌心的命轮化作荒古图腾,却记不清具体是怎么做到的;记得姬九黎的血渗进他皮肤时的温热,却想不起他们共同经历过多少个这样的瞬间。
姬九黎的睫毛颤了颤。
她突然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
那里的心跳声像擂鼓,震得苏寒指尖发麻:\"你是苏寒。\"她的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轻,却重得像块压舱石,\"沧澜宗走出来的杂役弟子,荒古圣体的转世者,用破劫剑胚斩断天道的人。\"
\"那你呢?\"苏寒反握住她的手腕,触感比记忆中更凉,\"你是太初圣庭的天玄女帝,对吗?\"
姬九黎的瞳孔微微收缩。
她别开脸,望向远处被晨光染成淡金的山巅:\"我是姬九黎。\"她说,\"是那个在冰阶跪了三天求天道放过你的人,是在魔渊用本命剑替你挡刀的人,是昨夜抚过你掌心圣体印记的人。\"
风卷着晨雾掠过两人相握的手。
苏寒突然发现,她眼底也浮着层雾——和他识海里的空洞一样,模糊了某些至关重要的东西。
\"咳。\"
沙哑的轻咳声从右侧传来。
林无涯的灵体浮在半空中,青衫衣角还在泛着微光,只是比昨日淡了许多:\"小友,看看这天地。\"
苏寒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曾经笼罩九州的青灰天幕不知何时褪成了淡金色,像被洗过一遍的绸缎。
远处有修士御空而过,却不再是熟悉的腾云驾雾——其中一人的法诀刚掐到一半,周身灵气突然散作星芒,惊得他手忙脚乱地抓住旁边的树杈。
\"修炼体系乱了。\"林无涯的指尖划过虚空,一道淡青色的法则裂痕在他指下绽开,\"天道重铸后,旧规则碎成了渣。
那些习惯了按部就班的老东西,现在比热锅上的蚂蚁还慌。\"
\"那我们呢?\"姬九黎松开苏寒的手,起身替他理了理被晨露打湿的衣襟,\"总不能在这儿看他们乱下去。\"
\"去荒古禁区。\"林无涯的灵体突然凝实几分,\"我曾听前世剑主提过,禁区最深处藏着鸿蒙初开时的祭坛。
当年天道为了镇压魔神,在那儿埋了块命纹石——或许能补上你们的记忆窟窿。\"
他说着,目光扫过苏寒泛白的指节:\"再说了,虚界兽已经开始冒头了。\"
话音未落,苏寒的后颈突然泛起寒意。
他本能地拽着姬九黎往旁一滚,身后的青石板\"轰\"地炸开。
那东西从烟尘里钻出来时,他看清了——半透明的躯体像团被揉皱的雾气,表面浮着细碎的金色纹路,最中央是颗滴溜溜转的黑瞳,正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甜腥气。
\"虚界兽。\"林无涯的声音陡然冷了,\"专吃记忆的玩意儿,天道崩解后从裂缝里漏出来的。
它们会追着记忆最完整的人啃——\"他的虚剑\"嗡\"地出鞘,\"所以小友你现在反而是最安全的。\"
姬九黎的本命剑\"御星辰\"已浮在她指尖,星辰之力在剑身凝成淡蓝光罩,将苏寒护在身后:\"小心它的触须!\"
苏寒这才注意到,虚界兽身侧伸出十几根半透明的触须,每根尖端都挂着细碎的记忆碎片——有修士的结丹场景,有少女的哭脸,还有段他似曾相识的、关于剑冢的画面。
\"离我远点!\"他低喝一声,荒古天命纹在右手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