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寒再睁眼时,耳膜先被某种细微的嗡鸣刺穿。
那声音像极了荒古禁区里万年玄冰裂开的脆响,却又更轻、更透,仿佛直接在意识里震颤。
他低头,发现自己站在一片纯白的空间中——说“空间”或许不准确,因为没有上下左右的界限,只有无数光点漂浮如星尘,每个光点里都映着一张面孔:狂人的疯癫、黑市老板的阴鸷、被他赢走筹码的赌徒的不甘……那些在赌局里见过的面孔,此刻全被困在拇指大小的光团里,像被封进琥珀的虫豸。
“苏寒。”
声音从意识深处浮起,带着清冽的梅香,是姬九黎的神识传音。
他心口一热,共生枷锁的牵连让他能清晰感知到她此刻的状态——指尖仍攥着御星辰,剑鞘上的星图因用力而灼红,鬓角那缕被光柱灼焦的碎发正微微发颤。
“你已进入天道意志的‘意识回廊’。”她的声音比平时轻,像是怕惊动什么,“这里是赌局规则的核心,也是……”停顿极短,“也是天道观察众生的眼睛。”
苏寒喉结动了动。
他想应她,却发现喉咙发不出声——这里的“身体”不过是意识具现,所有动作都靠念头驱动。
他试着抬臂,果然,手臂在虚空中划出半透明的光痕,像被风吹散的雾。
“往前走。”姬九黎的神识突然一紧,“别碰那些光点。”
他刚要迈步,小腿突然撞上无形的墙。
疼意顺着意识传来,真实得让他倒抽冷气——不是肉体的疼,是灵魂被针尖扎破的锐痛。
低头望去,这才发现脚下不知何时浮现出一张巨大的棋盘,每一方格子都刻着细密的纹路,像极了修士命格里的天命纹,但更复杂,更扭曲,仿佛用无数人的命运线拧成。
“若想掌控赌局,先要成为它的‘观察者’。”
陌生的记忆突然涌入。
那是筹码导师的声音,带着沙哑的笑意,混着赌坊里骰子碰撞的脆响。
苏寒瞳孔骤缩——他从未与筹码导师有过深谈,对方只在赌局开始前扔给他三枚混沌筹码,说“或许用得上”。
此刻这段记忆却清晰得像昨日发生,连导师指尖的老茧蹭过筹码边缘的触感都分毫不差。
“观察者……”苏寒低声重复,意识扫过脚下棋盘。
荒古天命纹在右手掌心发烫,那是圣体觉醒后与天道规则共鸣的征兆。
他鬼使神差地抬起手,指尖触向最近的棋格——命纹突然活了,像被踩痛的蛇般窜入他意识,刹那间,他看到那个被他赢走筹码的赌徒的一生:十岁偷馒头被打,二十岁为救妹妹卖身为奴,三十岁用攒了十年的银钱进赌局,最后输光所有时,怀里还揣着给妹妹抓药的药方。
“原来如此。”苏寒倒吸一口凉气。
那些光点里的面孔不再是无关的看客,每个都是这棋盘上的棋子,命纹里刻着他们的因果:爱、恨、贪、嗔,所有执念都成了赌局胜负的砝码。
他终于明白为何赌局从不是单纯比修为——赢的人要精准拿捏对手的“弱点”,不是境界上的破绽,是命运里的裂缝。
“真正的胜利筹码,藏在‘赌徒自我认知’的盲区里。”他喃喃自语,声音在空荡的意识回廊里激起回音。
荒古天命纹的灼烧感越来越强,圣体在提醒他不能过度使用能力,但此刻他顾不上了——他需要找到那枚被天道藏起来的筹码,那是破局的关键。
“破劫剑胚。”他念头一动,腰间的剑胚应声而出。
这把伴他多年的剑此刻也成了意识体,青铜剑身泛着幽光,“天眼之钥”的纹路像活物般游动。
他想起之前将三枚混沌筹码融入剑胚时,剑身浮现的那句“唯有自我献祭,方能窥见真实”——或许此刻就是献祭的时刻。
三枚混沌筹码从意识深处浮起,黑中透金的光晕在纯白空间里格外刺眼。
苏寒将它们按在剑身上,这次没有碎裂声,而是像雪落进熔炉,瞬间被剑胚吞噬。
剑身剧烈震颤,“兵器图鉴·赌局模式”的文字从剑脊浮现,接着是一幅半透明的地图,标注着无数红点——那是所有筹码的位置。
而最亮的那个金点,竟在地图最中心,被层层黑雾包裹。
“无面者……”苏寒盯着金点所在的坐标,突然想起赌局主持者那永远蒙着黑布的脸。
原来真正的关键筹码不在赌徒手里,在制定规则的人自己体内。
天道把最锋利的刀藏在自己喉咙下,以为无人敢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