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廷烨为人处世确实周到漂亮,他深知这帮禹州旧友的喜好,往日里大家笑谈时常提起东京城南曲班子的唱腔如何婉转动听,他竟真的不惜重金,将整个东京城最有名的南曲班子请到了府上,在前厅与后院之间的花厅处搭台唱戏。一时间,丝竹管弦之声悠扬悦耳,咿呀唱腔流转于亭台楼阁之间,更为这场盛宴增添了十分的雅致与热闹。
就在前厅众人推杯换盏、言笑晏晏,后院女眷们也听着曲儿、说着闲话,看似一片和谐之际,突然,一个神色慌张的女使急匆匆穿过回廊,跑到前厅,在顾廷烨耳边低语了几句。
顾廷烨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眉头微蹙。虽然女使声音不大,但离得近的如任长卿、沈从兴等人都隐约听到了关键词——“沈家大娘子”、“邹小娘”、“吵起来了”、“大娘子劝说”、“闹起来了”、“华兰大娘子”、“帮忙”、“打起来了”!
“什么?!”沈从兴第一个炸了毛,脸上因酒意泛起的红光霎时褪去,变得一片铁青。自家大娘子和妾室在别人家的宴席上吵起来已是不该,竟然还动起了手?这脸可真是丢到姥姥家了!他再也顾不得其他,腾地站起身,也来不及细问,拔腿就朝着后院方向狂奔而去。
顾廷烨作为主人,府上出了这等乱子,更是心急如焚,尤其听到爱妻明兰也被卷入其中,生怕她吃了亏,立刻对众人拱手道了声“失陪”,也紧随沈从兴之后赶去。
任长卿一听盛华兰也在“打架”的行列之中,哪里还坐得住?虽说腿脚不便,但也立刻招呼身边的小厮:“快!扶我过去!”一脸焦急地催促着往那边挪。
陈立、谢飞等人见状,虽然觉得有些荒唐,但毕竟涉及自家女眷(他们的娘子很可能也在现场或参与或围观),也纷纷起身,跟着前往看个究竟,顺便必要时护住自家娘子。
转眼间,刚才还热闹非凡的前厅,主要宾客几乎走了。只剩下谢玄,依旧气定神闲地坐在原处,自斟自饮了一杯,听着旁边戏台上因变故而有些走调的唱腔,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得,就剩我一个人了。”他摇了摇头,放下酒杯,长身而起,“也罢,这等热闹,不去瞧瞧倒是可惜了。我还真没见过这高门大院里的贵妇人们打架,是何等光景呢!”他低声自语着,也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朝着后院喧闹之处行去。那戏班的班主和伶人们愣在台上,面面相觑,不知这戏是该继续唱下去,还是该停了。
其实,这场风波的罪魁祸首,正是那心怀怨毒的小秦氏。她早在女眷席间,便寻了机会,在英国公独女、沈从兴的正室大娘子张桂芬面前,状似无意地提起盛明兰,言语之间,极尽含沙射影之能事。什么“庶出的女儿,到底缺些教养”、“仗着官人宠爱,目无尊长,对我这婆婆也是表面恭敬罢了”云云。
张桂芬出身将门,在英国公的熏陶下,性格爽利耿直,最是瞧不上那些内宅的阴私龌龊手段。她自身每日被那仗着是沈从兴原配妹子、有诰命在身而处处与她争锋的小邹氏气得心口发堵,此刻听了小秦氏的话,再看那盛明兰笑语嫣然、春风得意的模样,心中那股无名火更是蹭蹭往上冒。觉得盛明兰不过一个庶女,竟能得封郡君,夫君又新袭了侯爵,风光无限,而自己这堂堂英国公嫡女,却要受一个小妾的气,世间不公莫过于此!便忍不住当着几位夫人的面,冷言冷语地刺了盛明兰几句。
那小邹氏本就因官家赐婚,夺了她本该是“正室”的位置而深恨张桂芬,平日里在府中就仗着沈从兴的宠爱和亡姐的情分与之争宠斗气。此刻见张桂芬在众人面前似乎吃了瘪,又见在场多为禹州来的官员女眷,自觉这些都是“自己人”,便想趁机显摆一下自己在国舅府的地位,杀杀张桂芬的威风。于是,她阴阳怪气地接口,开始明里暗里讥讽张桂芬“不得官人欢心”、“占着位置不下蛋”之类极其刻薄的话语。
张桂芬是何等刚烈的性子?哪里受得了这等奇耻大辱,尤其还是被一个妾室当众羞辱?她顿时怒火攻心,也顾不得什么场合礼数,上前一步,扬起手,“啪”地一声脆响,就给了小邹氏一记响亮的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