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长卿收敛心神,在马上微微欠身:“原来是吴大人。不知吴大人在此等候,有何要事?本官还需尽快赶路,前往军营汇合。”
吴世勋笑容不变,从怀中取出一份盖有枢密院大印的公文,神色转为严肃,朗声道:“任安抚,下官奉枢密院之令,特在此等候,引领安抚使前往西郊大营,点验出征兵马,接收关防印信,并传达相关敕令。”
任长卿心中一动,暗道枢密院总算没完全撒手不管,这流程倒是正规。面上则露出恍然之色,笑道:“原来如此,有劳吴兄了。”
“这是下官应该做的,大人请。”吴世勋做了个请的手势。
跟随吴世勋来到西郊大营,尚未靠近,一股无形的、混合着皮革、钢铁、汗水和尘土气息的肃杀之气便扑面而来。远远望去,辕门高耸,刁斗森严,巡哨的士兵盔明甲亮,手持长戟,眼神锐利如刀,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沉重的战鼓声和悠长的号角声不时响起,更添几分凝重。
进入大营,眼前的景象让来自现代、习惯了和平秩序的任长卿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校场之上,黑压压的军阵如同钢铁森林般森然排列,一眼望不到边际。士兵们按营、都、队、什各级编制,肃立无声,只有风吹动无数面旗帜发出的猎猎响声,以及偶尔战马不耐的响鼻声。阳光照射在密密麻麻的枪矛刀戟上,反射出一片令人心悸的冷冽寒光。那股数千人凝聚在一起的、沉默的杀意,仿佛实质般的压力,沉甸甸地压迫在任长卿的心头,让他几乎有些喘不过气。这就是冷兵器时代的战争机器!与他想象中、影视剧里看到的完全不同,这是一种原始、粗糙却又无比强大的力量,充满了毁灭的气息。他下意识地攥紧了缰绳,手心微微出汗。
一名身着锃亮铠甲、面色黝黑、国字脸、浓眉大眼的中年将领,在一群军官的簇拥下,大步流星地走上前来。他对着任长卿抱拳行礼,声如洪钟,震得人耳膜发嗡:“卑职兵马都监,许世安,见过安抚使大人!奉枢密院调令,卑职率捧日军两万人,其中有两千乃是骑兵,并相应民夫辅兵,听候安抚使调遣!大军粮草器械均已齐备,随时可拔营出发!”
任长卿看着眼前这位将成为自己副手、明显是沙场老将的许世安,努力压下心中的震撼与一丝怯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尽量平稳有力:“许都监请起,诸位将士辛苦了。” 他又与吴世勋进行了一番官场上的告别寒暄,感谢其引路交接之劳。
随后,任长卿在许世安、曹猛等人的簇拥下,深吸一口气,再次翻身上马,来到军阵之前的高台。望着下方两万多双眼齐刷刷投向自己的、带着探究、期待、疑虑甚至些许漠然的目光,他运足中气,将那些纷乱的思绪强行压下,朗声开口道,声音借助地势,清晰地传遍校场:
“众将士!”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下方寂静的军阵,“西夏,狼子野心,屡犯我大周边陲!杀我百姓,焚我村庄,掠我财货,此乃不共戴天之国仇家恨!今,本官奉陛下之命,与种世衡老将军汇合,西征御敌!保境安民!”
他的声音逐渐拔高,带着一股文官特有的清晰与决绝,试图点燃这支军队的士气:“吾等身后,是父母妻儿,是祖宗坟茔,是万千大周子民!绝不容西夏铁骑肆意践踏!望诸位奋勇杀敌,恪尽职守!本官在此立誓,必与诸位同甘共苦,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待到他日凯旋,本官必亲自为诸位向朝廷请功,绝不埋没任何一位勇士的功劳!”
他的话语或许不够慷慨激昂,但足够清晰,也做出了明确的承诺。士兵们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消化这位年轻文官主帅的话语,随即,在各级军官的带领下,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声,声浪直冲云霄:“保境安民!扬我国威!愿随安抚使,杀敌报国!”
任长卿心中稍定,知道这初次的亮相总算没有露怯。他不再多言,拔出腰间那柄更多是象征意义的佩剑,向着西方,奋力一挥:“大军——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