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的樊楼,还是那间雅座,气氛却比上次更加沉重。
顾廷烨和任长卿看着对面失魂落魄的齐衡,听他声音沙哑地讲述完这几日的惊心动魄和最终屈辱的妥协。
“……父亲回来了,病倒在床。母亲虽心疼我,却也……无可奈何。”齐衡双眼空洞,再无往日半分神采,“为了齐家满门,这桩婚事,我……我必须应下。”
任长卿坐在一旁,默默给自己倒了杯酒。好家伙,这瓜吃得有点沉重了。 他内心复杂。一方面,他同情齐衡的遭遇,这种被强权压迫、无力反抗的憋屈感,足以摧毁一个人的心智。另一方面,他又觉得齐衡走到这一步,与他之前的优柔寡断、不敢豁出去也不全然无关。若是他早些果断向盛家提亲,或许也能让邕王府有所顾忌?当然,这也只是或许,在绝对的权力面前,个人的努力往往微不足道。
顾廷烨却是听得怒火中烧,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杯盘乱响:“岂有此理!邕王家欺人太甚!”他如今被逐出家门,颇有些光脚不怕穿鞋的架势,怒道,“元若!你若是狠不下这个心,我去!他邕王不是会绑人吗?老子也会!我这就去把那个劳什子嘉成县主绑了,也让她尝尝这滋味!实在不行你去官家面前告他邕王一状,怎么也要撕下他邕王一层皮来!看他还能不能如此嚣张!”
任长卿听得眼角直抽。顾二郎果然是猛人!这主意……真他娘的是个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狠招! 他心里居然还有点莫名的……佩服?当然,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知道这根本不现实。
齐衡吓得连连摆手,脸上血色尽失:“不可!万万不可!二叔,你的心意元若心领了!但此事断不可为!如此一来,不仅我齐家,连顾家,甚至……甚至盛家,都可能被牵连!我不能……不能再连累任何人了。”他话语中充满了恐惧和后怕,显然是被邕王的手段彻底震慑住了。
他顿了顿,从怀中取出一个用锦帕小心翼翼包裹着的东西,递给顾廷烨,声音带着无尽的苦涩和恳求:“二叔,这……这是昔日六妹妹赠我的一个泥娃娃。如今……我已不配再保留它。烦请你……代我还给她吧。就说是……是我齐衡负了她。”
他说完,还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旁边的任长卿,眼神复杂,有羞愧,也有难堪。顾廷烨也看向任长卿,似乎在询问他的意见。
任长卿立刻端起酒杯,眼观鼻,鼻观心,做出一副“我什么都没听见,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继续,不用管我”的姿态。开什么玩笑,这种传递断情信物的活儿,我才不沾边。你们自己处理。
齐衡见任长卿如此,也不好再说什么,对着顾廷烨深深一揖,步履蹒跚地离开了雅间,那背影萧索得如同深秋的落叶。
顾廷烨拿着那个尚带体温的泥娃娃,感觉像是捧了个烫手山芋。他皱着眉,看向任长卿,商量道:“明远,你看这事……要不,你帮忙转交一下?毕竟是你家姨妹,你出面也方便些。”
任长卿一听,立刻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放下酒杯,站起身就要走:“仲怀,此言差矣!人家齐小公爷是托付给你的,与我何干?我可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听见。你们这些儿女情长、恩怨纠葛的事情,别扯上我。我还得回去看看庄姐儿呢,先走一步!”
说完,不等顾廷烨反应,任长卿几乎是脚底抹油,溜之大吉。留下顾廷烨一人,对着手里的泥娃娃,哭笑不得,满脸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