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昌兄!”刘昀激动打断,一把扶住谢玄手臂,眼神热切真诚,“若还看得起小弟,请唤我承箴!你是明远骨肉至亲,便是我刘承箴兄长!从今往后,若有用得着小弟处,尽管开口!小弟定竭尽全力!”少年热血义气被彻底点燃。
谢玄看向任长卿,两人眼神交汇,瞬间读懂对方——(成了!)谢玄面带感激泪水,用力点头:“承箴贤弟…高义!愚兄…铭记于心!”
恰时,阿宝门外恭敬禀报:“公子,酒菜已备好,请公子、谢公子、刘公子移步花厅。”凝重气氛打破。任长卿拭去眼角残泪,换温和笑容:“承箴兄,悲痛之事暂且放下。今日你我兄弟三人相聚,当开怀畅饮!走,酒席上再叙!今日不醉不归!”
谢玄亦收拾心情,对刘昀道:“承箴贤弟,请!”刘昀却佯装不悦,故意板脸:“文昌兄!你都叫我‘贤弟’了,却自称‘愚兄’,岂非还是见外?你我兄弟相称便是!”他亲热揽住谢玄肩膀,半拉半拽外走,“走走走!今日定要尝尝明远兄珍藏眉寿!”
花厅(主屋旁稍大偏厅)内,席面热气腾腾。十三娘带春桃、银杏侍立布菜斟酒,动作麻利安静。菜肴虽非珍馐,但李氏田氏手艺不俗,几道家常菜色香味俱全,尤以红烧肉油亮香浓,引刘昀食欲大动。
酒过三巡,气氛愈加热络。江南春香醇,刘昀几杯下肚,面泛红晕,话多起来,与谢玄勾肩搭背,俨然至交。任长卿见时机成熟,端杯带几分恰到好处“犹豫”开口:
“承箴兄,今日你我兄弟尽欢,愚兄本不该提烦难事…但事关表兄前程,实在…”
刘昀兴头正盛,大手一挥豪气道:“明远兄见外了不是!文昌兄的事就是我的事!快说!何事烦忧?小弟能办到,绝不推辞!”
任长卿叹息,指谢玄:“表兄遭此大难,流落至此,身无长物尚在其次。最紧要…他如今身无户籍,如同无根浮萍!纵有满腹经纶,也无法考取功名,甚至寻正经差事都难!这…这该如何是好?”语气沉重,带深切忧虑。
刘昀一听,酒意醒几分,拍胸脯斩钉截铁:“嗨!我当何事!原来如此!明远兄、文昌兄放心!此事包小弟身上!”眼中闪烁“终能帮大忙”的兴奋光芒,“家父身为学政,掌管一府文教,与户房、府衙皆有往来。为文昌兄补录‘因兵灾流落、原籍损毁’良籍,并非难事!此事交小弟,定办妥当!”随即带少年狡黠补充:“不过嘛…小弟有个小小请求!”
“承箴兄但说无妨!”任长卿谢玄异口同声。刘昀嘿嘿笑:“小弟以后来寻明远兄讨教学问、小酌几杯,总需落脚歇息处吧?不知明远兄这清雅小院,可否为小弟留间客房?小弟保证,绝不打扰明远兄清修!”
任长卿心中大定,朗声笑:“哈哈哈!承箴兄这是哪里话!你我兄弟,何分彼此?这院子虽小,定有承箴兄上房!随时欢迎!”
三人再举杯,气氛达高潮。刘昀喝得兴起,直至夜色深沉,已显醉态。任长卿吩咐刘昀一随从速回学政府报信,言衙内在任公子处饮酒,请府上派车来接。另一随从留下照料。
临别,刘昀脚步踉跄,被随从搀扶,仍不忘抓任长卿谢玄手,大着舌头保证:“明…明远兄!文…文昌兄!放…放心!户…户籍的事…包…包在我身上!等我…好…好消息!”眼神迷离却透认真。
马车载醉醺醺刘昀远去,小院门口只剩任长卿谢玄。夜风吹散酒气,带来清醒。
两人对视,长长舒气,如卸千斤重担。
“成了!”谢玄露如释重负笑,随即带一丝感慨,“到底是年轻人啊,热血、冲动、讲义气…易被打动。这要换老谋深算的,怕没这般容易。”
任长卿点头,目光深邃望马车消失方向,声低沉笃定:“是,刘昀性情中人。不过,此事能成,关键不在他能否办成,而在其父…定会把它办成。”谢玄会意,嘴角勾复杂笑意:“是啊,顺水人情,既满儿子义气,又加固与你这‘亚元’关系,对他学政老爹,何乐不为?我们不过…各取所需。”此刻他才真切体会,这时代人情利益紧密交织。
院门缓关,隔绝外界喧嚣。院内新竹影月下摇曳。一场精心策划“暖房宴”,不仅暖新居,更暖谢玄陌生时代立足根基。未来路,随户籍问题解决,似更清晰。秋闱号角,仿佛夜色中隐隐可闻。